早朝过后,承乾殿内,楚白玉正一丝不苟地批着奏折。
寒鸣端着茶进来,压低声音道:“陛下,淑妃娘娘来了。”
楚白玉嗯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魏淑贞一身蓝色鸢尾海棠裙,头戴碧绿步摇簪,顾盼若风,款款而来。她容貌不是一等一的出挑,但柳眉桃眼,皮肤似雪,自小出生在丞相府的她,气质华贵,十一岁便许给了楚白玉做未婚妻。
如果不是大周二十四年的那场宫变,她会顺利地嫁给楚白玉成为太子妃,荣登后位。
可惜……她母族残衰,父兄被杀,如果不是楚白玉开恩准她入宫伴驾,她早就不知烂死在何处了。
魏淑贞低头咬了下唇,那嫣红色的指甲紧扣住裙角,突然闷声跪了下来,“陛下……”
楚白玉微微抬起下颚,不解地望着她,“淑贞,怎么了?朕说过,你不必跪,起来说话。”
魏淑贞迟迟没有站起来,楚白玉将奏折扔到一旁,起身走向她,想要搀扶时,魏淑贞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声泪俱下,“陛下,臣妾……臣妾有孕了!”
楚白玉表情愕然了片刻,遂及柔声道:“这是好事,怎么还哭了?”
魏淑贞眼泪止不住的流,欲言又止,“陛下……”
“好了。”楚白玉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怀孕了就好好养着,此事不宜声张,明白吗?”
魏淑贞含泪点了点头,退下了。
裴府,裴予川前往军营商议战事,一天一夜未归。
顾青瑶在床前坐了很久,视线凝望着桌上的那坛琼花酒,久久无语。
她想起几个月前,裴予川最后一次陪她在江岸上打渔。男人赤着脚,那粗布衫穿在他身上,已经掩盖不住那股儿斐然之气。
鱼汤散发出鲜美的热气,裴予川坐在船舱里,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来寻他的独臂男子。
“两万兄弟死了,谭啸也……没了。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大仇未报,你这样究竟对得起谁啊!”
哐当——
汤碗破裂的声音传来,顾青瑶站在船头,心也随之一颤。
裴予川神色淡漠:“时机还未到,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现身。兵符在楚白玉手里,北楚军半年前伤亡惨重,一旦我出现,揭露真相,士兵哗变,后果谁担得起?”
云迟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时候还在为他着想?!你是魔障了不成!”
“不是为他着想。”裴予川一字一句道:“这江山,是我带兄弟们打下来的。这次,我绝不拱手相让!”
“没了北楚军,我裴家还有镇守岭南的关军,你忘了吗?”
云迟冷静了半响,语气不赞同道:“关军一直在你姑姑手里,你……”
裴予川不可置否,“北楚军曾经也在她手里,我不是一样夺回来了。我不光要这几万关军,岭南的数十座城池,我都要!”
男人眉宇飞昂,掷地有声,宛若即将振翅翱翔的苍鹰。那个时候顾青瑶就知道,自己已经留不住这样的裴予川了。
“等我,我会回来接你的。”裴予川临走前,在她额间烙下轻轻一吻。
那是他第一次吻她,她望着他的眼睛,却一直在自欺欺人。
“你的大业还未完成,你心有鸿鹄,不该是那样悲怆的下场。你是这世间最好的人,所以……让我最后在为你做点什么吧。”顾青瑶打开了那坛清香扑鼻的琼花酒,捧在手中,高仰起头来,毅然决然地喝了下去。
砰!!!
酒坛砸在地上的同时,顾青瑶眼角逼出了泪花,鲜血不停地从嘴里咳出,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青瑶!”
裴予川听说了楚白玉命人送来了琼花酒后,立刻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却不成想,他还是晚了一步。
裴予川将顾青瑶揽在怀中,目眦俱裂,浑身发冷,舌尖都在打颤:“青瑶,你为什么要喝……你为什么这么傻……”
“将……将军……”顾青瑶大口大口地咳着血,一双手不甘地想要去捧男人的脸,气若游丝道:“我……我怕你……怕你会喝……”
裴予川紧紧攥住顾青瑶的手,猩红着眼眶,竟然无力去反驳,整个人悲痛欲绝,“青瑶,我对不起你。”
顾青瑶对他笑了笑,拼尽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没有的……将……将军。川,川哥。我很……很高兴遇见你。”
“青瑶,别说了。”裴予川搂紧她,几乎快发了狂,“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
顾青瑶哀切地望着他,满是不舍。她不想流泪,却还是不由自主,自私地想用自己的命,来绝了男人最后的那点执念。
“你爱他……你会……甘愿喝的,对不对?”顾青瑶睁大眼睛,用力抓住裴予川的胳膊,蠕动着唇:“答应……我,为你自己活着。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