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降下意识点点头,但转念一想,又不确定地摇摇头。
那天光线太暗,她只知道腿上那两只手应该是管燕的,力气大的吓人,别的都看不清了,只顾拼命抓住自己的衣服挣扎。
迟越微微收紧搭在她肩上的手,问:“她们还做了什么?”
温降抬头看向他,那双羽睫秾长的桃花眼很漂亮,映在雨天的伞下,深邃如泉,神情却温柔得不可思议,像是真的在为她担心。
她一时分不清真假,只像是受了蛊惑,对他和盘托出:“她们还让我……下跪。”
这是她印象最深刻的耻辱,才被拉进寝室,就听周静美这样命令她。
随后是小腿的一阵剧痛,现在她想起来了,那一脚是于蓉蓉踢的。
“是吗?”迟越闻言,转头看着她们,语气陡然森冷,“跪下。”
管燕闻言,丢下手里的伞,想也不想就跪下了,这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跪过太多人,跪妈妈也是跪,跪周静美也是跪,跪温降……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只是下跪而已,是她对不起温降在先……要是被一群人围着动手动脚,举着手机骂她是“母猪”“坦克”,那才叫真的可怕。
于蓉蓉见状,看了一眼满是脏污的泥泞路面,咬咬牙,也跪了下来。
迟越她惹不起,又和周静美撕破了脸,必须认栽。
就只有周静美还站着,低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软骨头,脸色发青,雨水从她的额头一路淌进领口。
迟越垂下眼皮,轻笑了声:“膝盖太硬,需要我帮你跪?”
周静美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手心:“迟越,你不要太过分了,再怎么样我也是森骏的女朋友,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能……”
“女朋友?”迟越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压下唇角,反问,“他觉得你是吗?”
面前的人顿时陷入沉默。
于蓉蓉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扭过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什么女朋友,不过是森骏对赶着送的女人来者不拒罢了。
也就她周静美肯拉下脸来冲人摇尾巴,要不是攀上了森骏这层关系,有她在学校作威作福的份吗?
更何况森骏这样的二五仔在迟越面前都得流着哈喇子舔,迟哥前迟哥后喊得起劲,更别说她周静美一个没名没分的。
果然,迟越看她不说话,又似笑非笑地开口:“要是不死心,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他要是肯替你求情,我可以考虑。”
“我……”周静美听到这句,脸上流露出几分不甘。
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承认,迟疑两秒后,破罐子破摔地拿出手机,拨通森骏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迟越脸上的表情愈发讥讽,才总算接起来。
周静美暗暗松了口气,慌忙不迭地开口:“喂,森骏啊,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迟哥,他——”
对面明显不在什么正经地方,背景里响着“稀里哗啦”洗麻将的声音。森骏在嘈杂中一听她提起“迟越”,眉心便紧紧皱起,加上手头不顺,想也不想就打断她的话:“我还没问你呢,他刚刚才发微信问我你在哪个班,你是不是惹他了?你他妈的是不是傻逼,能不能长点脑子?你做了烂事难道要我给你擦屁股?”
手机里的声音跟吃了炮仗似的,一声一声砸下来,周静美生怕被于蓉蓉她们听到,下意识捂住听筒,很快就红了眼眶。
等到森骏发泄完,她定了定神,才敢小声开口:“没有,我没有惹他,我只是——”
只是那天下午兴致来了,随手教训了一下温降,那个时候她哪知道这贱人会攀上迟越这根高枝?
更何况他难道没看视频吗?他不是也笑得开心吗?
森骏根本懒得听她支吾,再次打断:“没有就好,你他妈的安分点,要不然死了老子也不给你收尸,挂了。”
最后的话音伴随着出牌的重重一声响,挂断电话。
就像丢一袋垃圾似的把她甩开。
周静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却依旧举着手机不愿意放下,让它紧紧贴着自己的耳朵。
下跪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连在于蓉蓉和管燕面前丢脸都不算什么,被人发现森骏根本不把她当回事才可怕,被人发现迟越想要整她更可怕。
她都忘了自己这几个月在学校招惹了多少人,有多少人看她不顺眼。
迟越要想让她不好过,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一句话的事。
于蓉蓉看她像是一下子丢了魂,嘴角勾了勾,忍不住开口:“静姐,森哥都说什么了?他愿意帮你求情么?”
“……”周静美听到这句落井下石,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但眼下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咬牙忍着。
迟越从她打电话那一刻起就料到回事这样的结果,轻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女朋友?”
周静美闻言,这才缓缓放下手机,抬头看他时,雨水流进眼睛,刺得人眨了眨眼,慌乱又狼狈。
偏偏温降在伞下安稳无虞地站着,脸蛋苍白又漂亮,失神地望着她。
周静美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重重一咬唇,屈膝跪了下来。
湿冷的泥地很快浸上裤管,还没跪稳,藏在浑浊水坑里的石头便硌上膝盖,疼得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