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晞说话的时候声音中隐隐藏着笑意,他偏过头看着僵着身体动弹不得的陆枝枝,唇边笑容越发明晰。
“我也在想,我究竟能不能困住你,所以才特意上朱雀塔,向宗主姑姑求来了锁灵的法器。谁知道这么巧,一出宗门便是你。”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将你困住的,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我……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自言自语终不是顾未晞所期望的,他催动符咒使缠缚陆枝枝的轻露随他一起前行。自此之后,他便带着陆枝枝一起回到了顾氏府林。
刻着“锦阳长恩仙居顾氏”的石界上方,两侧小山倚绕。一道微光划过山顶无人空荡处,空间便如撕裂一般将容愈二人吐出。
容愈将底下顾氏修士府林的万千灯火纳入眼底,用灵力探了几次,发现陆枝枝的气息被完全包笼了起来。容愈站直身子,准备离开这里。
临走时,他对素望说:“早些时候,我传了一段灵力给你,你应当早就恢复了听觉,只是一路上你一言不发。想必,是为了她吧?”
凉风吹过素望的脖颈,她不自然地偏转过头,过了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我怕,将她吓走。”
“我便知是如此。”容愈笑了笑,“其实你又何必照顾她的情绪呢?大大方方将她的身份点破,将你所知道的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何必要为了她,忍下了这一路的寂寥不言呢?”
素望默了几息,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我不觉得难受,我只是有些担心师妹。再说了,我们没什么不同,谁也谈不上对错,不过都是被……”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对容愈说道:“师叔,你又为何要在暗中引导她来朱雀塔来顾氏?”
“她身上被下了一些禁锢法咒,需得来此才能得到解决。否则日后可能便如今日所见的这般,被人牵着鼻子走。”容愈答道。
素望一听,她当即问道:“什么样的禁锢,是连师叔都解除不了的?那师妹她还好吗?会不会……”
“无需担心。”容愈打断了素望的话,“就算这世上的所有人过得都不快意都不好,但是陆枝枝可不一样,她是最会为自己找快乐的人。”
“素望,你该担心的是自己。璟宸的魔种还在你身上,要不然你直接去西华山寻师兄,师兄会为你压制魔种。”
提到她自己,素望摇摇头,“师尊心中有恙,素望不敢前去打扰。再有就是,明鄄师弟今朝不知身在何方。师尊担心,我也很担心。”
容愈听她提到明鄄,心中一沉,素望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却是知道在当日苍越山上,明鄄可是被陆枝枝打在了云晗剑下。
他的生死不明一直堵在素望的心里,此时素望自身难保,若因此事再遇决堤。容愈可没有第二份心可以替他们考虑、操使了。
于是他隐下了他所知道的事实,只说:“等枝枝解了禁锢,找到了明鄄,我们便去拜山叩请师兄。”
“现下你自己最要紧的事情是解决璟宸留下的魔种,你真的不去找师兄帮忙吗?”
素望垂首默默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我可以自己解决,再者我与璟宸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寻助师尊,可能会将万宁宗涉入其中。再者,再者我已退出宗门,我不愿将是非扯入……我……”
她哑了嗓音,忽然心中升起一片凄惘。
这个时候,不论是西华山的师尊,还是近在咫尺的陆枝枝,都不应该与她有任何的交际。
素望也说了是“与璟宸之间的私事”,容愈当然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他没再对此多说什么。
从袖中划出一些符咒,容愈将它们尽数塞给了素望,就从小山上滑下,朝着顾氏府林而去。
顺着锦阳长恩仙居的正道一路向前走,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能看到整座仙居府最庄肃华丽的那一座。
因着在别人的地盘动用灵力即代表暴露外来者的行踪,所以容愈想了好些个方法,才使自己不必用上灵力就能入仙居。
他早就找来了仙居的图纸,因此很快就寻到了属于顾未晞的院落。
院门前却设下了结界。
结界微弱,一击可破,但是打破结界也就是在提醒顾未晞有人闯入。于是容愈暂时只退在门外,他得等一个的时机。
容愈在院门前的青棠树上卧了一夜,终于在清晨汲满灵气后,看到专门为此院奉仙草的侍人。
容愈在树上洒了些离烟,侍人顺势倒下。容愈才慢慢从树上下来,一番装扮成了仙居之中的侍人模样后,容愈拿着专门进出庭院的令牌开了结界的小门。
顾未晞的院落之中无人侍奉,所以容愈将仙草放在了门口就离开去找被顾未晞带走的陆枝枝了。
经过了一夜苦寒,算算时间陆枝枝的人形也应该维持不了多久了,顾未晞应该会将她留在身边。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容愈很快锁定目标,找到了陆枝枝的所在。
他站在房门外面,没有推开门,听见房内一阵叮当响动,顾未晞的冷笑声止不住地传入他的耳中。
“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别再折腾了,我的这滴血你不要,自然有人会要。”顾未晞捡起打翻的水舀,冷冷地看着在荷花瓣上躁动的陆枝枝。
她一夜都没让他好好修炼,不是洒了花下水要他收拾,就是嚷着喘不过气要灵力续气。顾未晞陪着陆枝枝浪费了仙居中最有灵气的夜晚,因而他的精神状态着实不好。
偏如此,顾未晞还没办法对她施加惩罚。一方面是出于此时的陆枝枝的确有些孱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化作小人的陆枝枝更接近于成形的灵宝形态,顾未晞下不去手。万一有个好歹,最后伤的还是他自己。
“若非父亲突然闭关,‘永绛’一事不好外传,否则你早就被带去令月堂等着族中长老处置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如你所愿让你好好待在朱雀塔才对。”
顾未晞拧眉,撇过目光不愿再多看陆枝枝一眼。
他心里面因没有随着计划解决陆枝枝而乱糟糟的。
陆枝枝伏在白莲花花瓣上,懒懒地“嗯”了一声,口中喃喃念着“朱雀塔”“朱雀塔”,仿若痴状。
好不容易陆枝枝不闹腾了,顾未晞也逐渐静下心气,将心中早有的疑虑问出口。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离开岑荒的?”
“或者说,你是如何躲开延华圣尊的手掌心,从不见缝隙的指间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