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萧恒见老太太话说得不像样,皱眉正要去劝,旁边叶莹已经哭了起来,攥着他的袖子幽怨道:“爷,莹儿是身份卑贱,不配用好厨子,可莹儿肚里怀的都是爷的骨肉,难道孩子也不配吗?”
封萧恒听了这话,亦觉得之前裴妍那句话十分刺耳,沉声道:“就按祖母的意思,将檀院新来的厨娘调拨到芙蕖院去。”
“我吃好了,请老太太、大人慢用。”裴妍面色有些发白,起身朝老太太福了福,便直接离开了慈晖堂。
一路上,琴心担心的问:“夫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真要把秦娘给莹姨娘吗,可我听她意思,专程就是来投奔咱们的,怕是不愿去别的地方,难道又让她走。”
裴妍没说话,走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檀院,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赌气从长辈的饭桌上离席,并非大家闺秀所为,若是从前的她必会内疚自责好久,接着第二天再去给老太太赔不是。
可现在,她觉得首先是得让自己活着。
一味的委曲求全和退让,会让人丧失生存的意志。
脑海里又有个声音在说,不过是个厨子,给就给了,在这执拗个什么劲呢,何必将事情闹这么僵。
不……并不单是这一件事,而是这些年累计起来的一桩桩,一件件。
八年前父兄的英灵蒙冤时,封萧恒虽与她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却不声不响送给她一只小白猫儿,她最伤心难过那段日子,小白日日夜夜都陪着她。
后来他纳娶叶莹,两人趁她外出的时候,在檀院逗弄小白玩,不知给它吃了什么,害得小白口吐白沫而死。
除了心爱的宠物,还有诸多她喜欢的首饰,新鲜料子……全部都要割舍给别人。
全家人的眼光都盯着她,好像只要她稍微表现出一点不乐意,就是不贤惠不大度。
没生孩子就是原罪,单就这一条,她就得给封萧恒身边的所有女人让路。
这些年,岂止是一个莹姨娘……
裴妍整整一天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些年种种过往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划过……最后是肠胃里饥饿的疼感提醒她,不能这么继续熬着了。
她把檀院当成一处安身之所,可如今,这里亦让她觉得透不过气。
有关秦娘的事是怎么传到他人耳朵里的,单是猜想院子里出了奸细,便让她感到一股深深的倦怠。
在慈晖堂,老太太指责她十年无所出,封萧恒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却一句也不替自己辩解。
胸腔里的憋闷感越来越甚,她突然觉得檀院亦是座樊笼,困了她许多年。
天黑了,外头传来琴心焦急的敲门声:“夫人,您没事吧,别吓奴婢呀。”
裴妍平复了下心绪,起身打开门,目光中已是一片坚韧:“吩咐侍卫们守好檀院,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包括首辅大人。”
琴心有些惊愕的望向裴妍,雪光映在她眉眼间,显出几分清冷的决绝。
她忽然觉得夫人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还是那样温柔的脸孔,可最近每次说起大人,都仿佛在谈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眼中不见有丝毫温度。
琴心只是觉得惋惜,夫人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何大人要一次又一次伤她的心。
裴妍吃了点东西,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时院子口传来一片喧哗,琴心去看了究竟,回来禀报道:“夫人,大人被挡在院子外面,发了好大的怒,还说要去兵马司调人来。”
裴妍身子颤了颤,若真从兵马司来了人,这边区区二十人必定不是对手,而且还会闹得人尽皆知。
没想到,这次封萧恒会动真格的。
她深吸了口气,走到院子门口,看向夜色中一身青色长袍立于风雪中的男子。
封萧恒清冷的眉眼已被怒火点燃,目光狠狠盯着裴妍,咬牙切齿道:“连为夫都要拦在外面,裴妍,你可真厉害,你眼里可还有半点人伦天纲。”
“宠妾灭妻,难道就是所谓的人伦天纲。”裴妍与他之间,隔了二十忠心耿耿守卫檀院的侍卫,她往后退了一步,悄然一笑道:“我不想与你的矛盾闹得满城风雨,你先让我静一静。”
“你要脸,我才是丢不起这个人,还不命他们让开!”封萧恒冷哼了声,召来的十几个家丁就站在他身后,随时准备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