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宸澜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起身去拉上了窗帘。
屋内光线霎时暗下来,裴妍头靠在软枕上,轻轻打了个呵欠,眼皮子开始打架。
宁宸澜没再去招惹她,安静坐在旁边椅子上,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裴妍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歪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既舒服又憨沉,许久都不曾有过这样安逸的感觉。
醒来时身上盖了条毛绒毯子,她翻了个身,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
泥人小将军还在手心里握着呢,她拿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不知不觉露出笑颜。
抬眼间,猛然发现不远处书案前坐了个人影,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那人端坐于阴影中,眉眼冷峻,即便在睡着时气场亦令人生寒。
见他闭着眼睛,裴妍稍稍松了口气。
蹑手蹑脚的起身,把身上的毛毯盖在他身上,悄悄离开了暖阁。
待一阵清浅的脚步声离去,宁宸澜豁然睁开双眸,望着自己身上的毛毯,神情有一瞬间怔忪。
临走前,他唤了全福进来,再三叮嘱他这段时间伺候好裴妍,不可再出现任何闪失。
“殿下今日难得休沐,不留下多陪陪夫人吗?”全福止不住替他着急,都过了这么些日子,还没生米煮成熟饭。
宁宸澜忍下一脚踹死他的冲动,冷着脸,翻身上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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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太子设宴,玩乐了一晚上,起床便听说大理寺卿祁玉旒登门拜访,稀奇道:“那不是宸王身边的狗吗,怎么跑孤这儿来了。”
宁允文身穿皇太子制式的袍服,在书房接见了祈玉旒。
对于这一辈有才干,却又不为自己所用的年轻人,他一直觉得十分惋惜。
祈家是皇后的母族,祈玉旒天生站在太子对立面,几乎从不与太子党有所交集。
将来他登上帝位,头一个便要拿祁家开刀立威。
“太子殿下,臣奉御旨查科考贪墨案,近日截获到一封信函,还请太子殿下过目。”祈玉旒不卑不亢站在他面前,从袖中掏出信函呈上。
宁允文怀着几分狐疑,接过来略微扫了眼,便知道这封信是出自自己手笔。
且手上这封,明显只是拓本。
“祁大人可有把这封信呈给陛下。”宁允文这才站起身,开始认真打量面前的年轻男子。
祁家后辈里,祈玉旒可谓是一枝独秀。
只要他肯倒戈,大抵还能保祁家再立个几十年。
可惜这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眼瞎,做了宸王的走狗。
“宸王殿下吩咐下官,直接把此信交给太子。”祈玉旒目光渐沉,望着眼前风华老去的太子,说道:“用来换太子身边一条不忠不义的狗,不知这交易可行。”
宁允文立即联想到,昨晚在宴席上,宁宸澜对封萧恒的出言相讥。
祁玉旒拱了拱手,神情冷肃道:“此案牵连甚广,若是彻查下去,即便陛下不降罪于太子,也保不齐拿您身边其他人开刀,如今只要交出那个已然对您不忠之人,我们都能够息事宁人。”
宁允文早就猜到,是宸王从中挑拨他与首辅之间的关系。
可是封萧恒送走叶莹,做出去母留子的决定,这件事仍让他心里十分不痛快。
且现在正是决定来年秋闱由谁主持的关键时刻,他绝不能将这样重要的把柄留在宸王手上。
“三弟与封大人之间,究竟有何矛盾。”宁允文心中十分疑惑,但看祁玉旒那张冰块脸,便知无法探听出什么。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去书架上的暗阁里取来一叠东西,交给祁玉旒。
甚至不需要做太多取舍,就将跟随自己十多年的狗卖了。
两年前河南水灾,朝廷拨去的赈灾银子被当地官员贪污大半,最后引发灾民暴动,无数人流离失所。
当时处置了一大批人,唯一的漏网之鱼便是封萧恒的亲叔叔,当时的河南水利厅副司丞封清河。
且经此一事,封清河还升了官,有封萧恒在京中充当保护伞,行事更加猖獗,第二年依旧照贪不误,且出动府兵镇压灾民,因此未引发震惊全国的暴动。
此案太子从头到尾都未曾参与,全是封氏一族为保全自身所做下的孽,由此为突破口最合适不过。
祁玉旒翻看完这叠资料,心中惊怒不已。
忍不住猜想,太子究竟是从何时起,就开始收集这些证据。
如此看来,全天下竟无一人是太子真正信任的。
回到大理寺时,宸王已经带着几个亲信在办公署等。
封萧恒做了三年内阁首辅,势力盘根错节,即便如今被太子所弃,也并非那么好扳倒。
两人在大理寺不眠不休整理了好几天卷宗,最后誊抄出一本奏疏,准备上呈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