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河有点不安地环顾四周,一股冷风盘旋着地从河上刮了过来,河里有点旋涡转来转去,那些个黄花突然看起来鬼气森森的,太阳都不亮了好像。魏小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再敢说话直往柳淑惠身上使劲靠了靠。
柳淑惠倒是浑然不觉,拉着魏小河的手继续往蔓草深处走去,突然从草窝里“扑啦啦”飞起两只鸟来,盘旋着唧唧喳喳地叫着,落在了一栋破旧瓦屋的房顶上。“这都是些花喜鹊!我们这儿多得很!”柳淑惠闲闲地说道。
在这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走了半天,这才算看见了栋屋子,屋子外面还用树枝木片围出了一圈篱笆墙,墙上爬着一些不知名的藤蔓,藤蔓上开着许多紫色白色的小花,魏小河想,不是扁豆就是豇豆角吧?看见有人来,从屋檐下跑过来两只小狗,一起挤在篱笆门的门缝下面,“呜呜汪汪”装作很凶地叫唤着。
柳淑惠咯吱一声推开篱笆门,径直走进了那间小屋,魏小河也紧跟着走了进去,一进屋,马上感觉眼前一黑,破烂摇晃的一个旧碗柜,木板搭的双人床,床上倒是很意外地铺着一条大红大绿的新毛毯,但是也很像压了很多年箱子底的那种毛毯。最突兀的是脚下的地,竟然真的就是**裸的黄土地呀!连水泥地都不是呀!柳淑惠竟然若无其事地从门后头抽出一张折叠凳子给魏小河坐,仍旧如常笑眯眯地说道:“这儿环境挺好的吧?我们俩每天傍晚,下了班吃完晚饭,只要没什么事情,都会去小河边散散步,遛遛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特别开心的。哎,对了,小河,你喝水吗?我烧壶开水给你喝呀!”
魏小河急忙摇头摆手:“别别别,你别忙了,你看,我这还要急着去买手机呢,咱走吧!我知道有一家披萨店特便宜又好吃,一会儿我请你吃呀?”
柳淑惠开心地点点头道:“好呀,你别说,我到现在还没吃过披萨呢!要是好吃,下次我带红兵一起去吃。”
时间真不经混,这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后来,也就是两年前的一个大雪天,魏小河带着孩子去柳淑惠家玩,正赶上别人给她送来一箱大闸蟹,她一团高兴地蹲在箱子跟前,打算挑几只大个儿的,让魏小河带回家吃。魏小河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段旧事来,本打算忆苦思甜一番:“哎,柳呀,你还记得你们两口子刚来北京,在小河边租的那栋破平房吗?很像聊斋的,特凄惨的-----”
柳淑惠却猛地抬起头,竟然面带喜色道:“噢,对了,你去过-----”魏小河看着她的表情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呃,去过呀!那时候我们想不到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吧?有车有房有孩子---”
柳淑惠一会儿半会儿没答话,若有所思,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遥远的温柔的神情:“啊?是吗?现在好吗?!其实我觉得那时候才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魏小河哑口无言,坐在柳淑惠家明亮温暖的大客厅里,看着她中年的波澜不惊的脸,想了又想。
这么多年,魏小河听过许多爱情故事,或狗血,或琐碎,或轰烈,但大多转瞬就忘,有什么新鲜的呢?不外乎缘起了缘又灭了。只有这一刻这一句话,让她印象极其深刻,也许,这,就是爱情最初的模样吧。
所谓爱情,可能只是,一对人儿,在一条小河边,荒烟蔓草,半间瓦房,闲着忙着微笑着。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鸟儿飞起,水声低沉,花静静地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