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摇光猛的闭上眼。
青鸢进来时便看见应摇光闭着眼坐在床沿,一只脚上穿了鞋,另一只却什么都没穿直接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也只有一套薄薄的亵衣。
青鸢连忙疾步过去拉起床上的棉被把应摇光裹住,她一边躬身去给应摇光将鞋套上,一边担忧问:“姑娘?您可是有哪里不适?”
“姑娘?您怎么了?”
直到青鸢喊了她好几声,应摇光才重新睁开眼。
眼前还是一片白色。
应摇光的神色已经与往常无异,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淡声说:“我没事,只是起得猛了些,头有些晕,现下已经缓过来了。”
青鸢同为女子,自然知道有的人来小日子是何等的折磨,她倒了一杯热水给应摇光:“姑娘喝一口,暖暖身子。”
应摇光握着水杯道:“青鸢,你替我找一条白绫来。”
青鸢一惊:“白绫?!!”
见她反应这么大,应摇光无奈:“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只是想用来遮眼睛。”
青鸢的心跳大起大落:“遮眼睛?”
应摇光顿了顿,说:“光有些晃。”
这个青鸢倒是知道。有些人失明了虽不能视物,可对于百日与黑夜还是能感受到一二的。青鸢有些欣喜,她觉得这很可能是姑娘恢复的前兆,先前姑娘还无法分辨日夜呢。
青鸢去找了条白绫,回来时将应摇光今日要穿的衣裳也抱了过来。
服侍应摇光梳洗完,青鸢拿起那条用同色丝线绣着暗纹的白绫覆上应摇光的眼。
白绫遮住了应摇光的眉眼,只露出她挺翘的笔尖,更显得她唇形饱满,下颌流畅。
美人怎么看都是美的。
应摇光停了治内伤的药,却还要吃礼芳华开的药膳。
青鸢算着时辰一大早起来熬汤,应摇光醒来得正是时候。
她端着一大盅乌骨鸡汤放到应摇光面前:“姑娘,尝尝味道。”
应摇光一闻,满鼻的中药味。
青鸢说:“加了当归、黄芪、茯苓……熬了许久呢。”
应摇光埋头吃,吃得双颊被热气熏红。
忽然,她耳中听到了一声清啸,应摇光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她凝神去听,那清啸声不仅变大,还变了一种音调。
青鸢听见,惊奇道:“这么冷的时节便有鸟叫了吗?”
应摇光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难以置信,只出现短短一瞬便消失无踪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淡声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青鸢见应摇光面无波澜的模样,便觉得是自己见识短浅了,她点点头:“也是。”
应摇光面上一片淡然寻常,可手中的勺柄险些被她捏断。
那清啸声哪里是什么鸟叫,那分明是桡山铁骑军中通用的隐秘暗语!
方才那几句暗语,念的是《击鼓》中的两句: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武场中战鼓声震响,兵将们都在踊跃的操练着。他们忙着修城筑墙,只有我往南行而来。
这是一首厌战之诗,绝不可能是朝中派来的人会说出的话,应摇光虽不擅诗文,但其中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还是知道的。
所以这是谁传的暗语?
几乎是听懂暗语的那瞬间,应摇光的心底便冒出了一个恍隔经年的名字。
霍越安。
应摇光有些怔然。
这一个多月来,她没有刻意忘记霍越安,也没有刻意想起他。她只是,稀薄的想起。
应摇光喝汤的动作一下比一下缓,一张脸被汤盅冒出的热气遮掩其中,朦胧难辨。
……
北谅使团和谈的事宜暂缓,一群人在鸿胪寺无所事事。
南槎朝中最近很是动荡。
准确来说,是以张相张家为首的派系很动荡。
这种动荡在今日早朝时,从大理寺少卿站出来参了张相张寰宇一本伊始,而后刑部、礼部以及御史台的人如雨后春笋般也冒了出来,将与张家有牵连的法外狂徒们连参了几十本后达到最盛。
铿帝抱病仍在修养,太子本就是储君,这半月里都是苻玟在临朝监国。
苻玟听罢大理寺少卿的参奏,看了他呈上来的证据,当即让张相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又将其他官员的参本统统看了一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问责了二十余人。
不巧,鸿胪寺卿正在其中。眼下,鸿胪寺内正在忙着升任事宜,在和谈一事上两国各自本就都不愿让步,如此一来,此事便被鸿胪寺顺势搁置一旁了。
鸿胪寺这边的说辞是他们太忙了。真的。
谁信谁是傻子。
可北谅使团能怎么办?只能等啊!左右战俘在南槎手中,他们一群唇舌如刀剑但战力五渣的文臣还能自己去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