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生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星空,月光洒满少女全身,溪水从她身下淙淙流过。
“你怎么尽拣高处睡,也不怕着凉感冒?”
“你见过会得风寒的桃树妖吗?”燕月生懒洋洋坐起身。如瀑布般的乌发自肩头散落,绑着辫子的红绳鲜艳异常。
来人是百花洞桃花仙子张凤雏,燕月生好友之一。眼下正是阳春三月,百花盛开的时节,张凤雏奉百花仙子之命下凡监督下界桃花开放,顺路探望在人间看护神君神女转世的司命燕月生。
“你还好吗?”张凤雏打量着燕月生没精打采的模样。
“短短二十年,下界倒有七个神君神女转世。”燕月生从树上一跃而下,淡色裙摆自青草上拂过,“个个都背景了得,托了这个帝君托了那个老君,要贿赂我在凡间多多照顾他们孩子历劫,好像我会分身术一样。”
张凤雏哑然失笑:“你答应了?”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燕月生郁闷地“哼”一声,“我这头刚拒绝,那头陛下就召我去谈话,要我好好看护这些神君神女,以免他们父母不服天庭管束,日后闹出乱子来。原本的私差竟变成公差了。”
“毕竟你经手的情劫成功率最高嘛。那些值日星官虽然也能保护他们的孩子,但神族下界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历劫。安稳庸碌地度过一生,到头来没能勘破情关,这一世不是白入轮回了?”
寻常人自是渴求安稳,平淡到老也是一种幸福。而神族历劫却不然,人生要越跌宕起伏越好。但越一波三折,劫中人所遇局势也越发凶险,随时可能神陨道消。燕月生为这些神族转世编织劫数,一边要给他们足够的打击来使他们大彻大悟勘破世情,一边要小心不能动摇到他们的根基,以致神性蒙昧神力倒退。
某种意义上十分棘手的工作,燕月生刚上任的时候常常忙乱到两眼一黑只想辞职不干。
“说起来,我离开天界前遇到南斗星君,他托我转告你一声,”张凤雏将一壶桃花酿递给燕月生,“最近白帝青阳氏一脉似乎也有神君要渡情劫,叫你提前做好准备。”
“又是一个情劫,”燕月生摇头,“我宁愿照顾十个神族的五劫,也不想看护一个情劫。”
“他要你注意的不是情劫,是白帝。”张凤雏说,“你别忘了,那可是号称‘司命杀手’的青阳氏。你小心点,别给赔进去,成为折在青阳氏之手的第三个司命。”
燕月生走马上任前,天庭曾有过两任司命星君。第一任死于神族混战,第二任死因不明。天界隐隐有传闻,说这两任司命的死都和白帝一脉脱不了干系。
对于这种毫无根据的流言,燕月生向来是听过即忘,并不往心里去。任他青阳氏族裔原身多么强悍无敌,转世之后都得在燕月生手下老老实实当凡人,难道还能反上天去弑神不成?
“知道了知道了,”燕月生大手一挥,“左不过我又添一个要看护的对象罢了,区区八个,山到车头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老天爷不会饿死睡家鸟的。”
“我看你是快疯了,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什么,”张凤雏噗嗤笑出声,“你可真得当点心,白帝一脉不是好惹的。倘若青阳氏在你手上出了岔子,陛下为了白帝的面子,也一定会拿你问罪,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和桃花仙子的聊天虽是戏言,但燕月生也对这位传说中的青阳氏上了心。她抽空回了一趟天界延寿司,想调出白帝族裔的记录看看。甫一进门,便看见南斗的另外五位星君竟然都在司内打麻将,益算星君在旁督战。赢得最多的自然是司禄,面前的筹码堆成小山。
“好啊,我在人间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倒是都在这里快活。”燕月生倚在门边,“等你们下界渡劫落到我手里,总要你们好看。”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叫你下界忙碌一般,你个劳碌命。”度厄星君摸牌,“反正我们如今五劫已破,情劫也不急一时,暂时还不需要你看前顾后的,你先把你那七个神君神女劫数编好再说。”
“不是七个,是八个。”抱胸在旁看牌的益算星君说,“白帝之子青阳少君近来也要下界轮回,大约也该司命管辖。”
“青阳氏?”延寿星君的关注点跑偏了,“那个号称‘司命杀手’的青阳氏?”
“可不是,”上生星君眉眼弯弯,“不知道我们司命姑奶奶要怎么应对呢?”
“青阳氏真有这么难对付?”燕月生问。
“你不知道,历代白帝在五方五帝中,都算是脾气最坏的那个。青阳氏祖传性格暴烈又护短,动起手来毫不讲理。他们家脾气最好的那个,当属白帝他叔句芒,去到青帝手下当春神了。除了句芒之外,说每一个青阳氏都是炸了毛的刺猬,一点都没错。”
“你这话未免有些偏颇,”益算星君不赞同地摇头,“我听闻如今的白帝之子明渊为人谦恭有礼,虽然话少,但最是好脾气,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天真!”度厄星君嗤之以鼻,“白帝只有这一个儿子,根本原因在于他妻子早丧。白帝发了失心疯,带着妻子的尸体从族中消失三千年,把儿子扔在扶桑谷不闻不问。我见过所有缺爹少娘长大的孩子,每一个心理都有些问题。我不信这位青阳少君就是例外,不然他为什么到现在才下界破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