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散去,舒时窈都要哭了。
是裴溯,他行迹落拓地坐在床边脚榻上。
他的头发有点儿乱,眼眶下有明显的黑眼圈,脸色也差的出奇。
以前妥帖的西装三件套,穿了一天,多了一点褶皱。
凌乱的头发,眼眶下的黑眼圈,衣服上的褶皱,这些词汇以前跟裴溯都是不沾边的。
他永远棋胜一招,胸有成竹,风度翩翩。
“我以为你会害怕,就回来陪你,没想到是我把你吓到了。”裴溯有点儿自嘲地说。
“就算不是这样的夜,我出现在你面前,应该也会吓到你。”裴溯黯然。
意气风发,任谁来打分评价,裴溯都应该在人生胜利组。
他顺风顺水的生活里,这样的黯然,在舒时窈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不是……刚才一直打雷,我有点惊魂未定……我以为我见了鬼,才被吓到的。”舒时窈小心翼翼的,希望能够安慰道裴溯。
裴溯侧着头,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和下颌骨的轮廓带着男性的硬朗,就连喉结都是性感的。
他给面子的笑了一声:“说的跟你见过鬼一样……”
“嗯……”舒时窈不敢盯着他看,也不敢明说她经历过一个灵异世界。
在那个世界,她被吓得肝胆俱裂,都没练出来点儿胆量。
“我现在的状态是不是比鬼还差点。”裴溯问。
舒时窈比较了一下:“那倒也没有,比鬼还是好很多的……”
“没良心。”裴溯半嗔半喜地骂了一句。
舒时窈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的状态,跑是跑不了的。
“是我错了。”裴溯说。
舒时窈摇摇头,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错……
“哥哥认输了。”裴溯又说。
裴溯把认输说甘之如饴,可他是金字塔顶尖上的人啊。
剧烈的反差感,让舒时窈有点儿心软,他又以哥哥的身份和舒时窈交流,就足以卸下舒时窈大半的防备心。
裴溯弯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舒时窈的额头上。
“还发烧吗?”裴溯小声问。
相贴的皮肤上带着滚滚热意,属于裴溯的龙涎香的香味,灌进舒时窈的鼻子里。
那种安心的感觉,像是小兽回到故巢。
舒时窈轻轻皱起眉头,她的病早上就好了,可是好烫。
裴溯的脑袋好烫?
舒时窈把自己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裴溯性格古板,头发却柔软,舒时窈把他的头发拨上去,替他取下眼镜,把手掌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微凉的手贴上去的时候,裴溯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只随时会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的大猫咪。
不是错觉,裴溯确实发烧了。
舒时窈有点手足无措,裴溯也是一个有体温,会生病的人。
突然之间,两人仿佛完成了位置置换。
一直以来作为被保护者的舒时窈紧张兮兮地,从床上坐起来,“你生病了,这里有没有体温计,我打电话让医生过来吧……”
舒时窈想下床,被裴溯堵着:“不用麻烦,我活该。”
他不像是赌气,更像真的认为自己活该。
“你生病是因为我,我该还你的。”
舒时窈紧忙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生病也是我自己跳楼逃跑的时候,穿的衣服太少了……”
“你会逃跑,就是因为怕我。”裴溯鼻梁上没有眼镜,他浅浅敛着眼皮,精神不济,脸色萎靡。
他的眼神追着舒时窈……
——想要看着舒时窈。
——想要跟舒时窈对视。
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变得软弱,舒时窈能理解……
可被裴溯这样看着,她会觉得心脏深处发痒,想放肆的摸摸他的头,告诉他自己不介意……
那样会不会太无耻。
裴溯的说出那些愿意继续做哥哥的话,更像是审时度势的权宜之计。
再说了,他那些无孔不入的监视行为……舒时窈还是介意的。
“先看医生,吃药好不好。”她不能被小小的撒娇迷惑心智。
舒时窈在内心告诫自己。
虽然裴溯粘人起来杀伤力确实很大,她也不敢过多地反抗……
“不好,你还没有原谅我。”在脚榻上的裴溯,天然的比坐在床上的舒时窈矮一点。
他试探性的隔着一层被子,抱住舒时窈腰。
他把头枕在舒时窈的腿上,眼神不自然的上挑观察着舒时窈。
这就像是他在商场上的博弈,一点点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一点点拓展着自己的利益。
万幸他碰上的是舒时窈这样一个心软的甲方。
他的温水煮青蛙的探索,被一点点允肯。
他像是藤蔓一样,一点点儿爬了上来。
慢慢绞紧的手臂,就那么攀附着舒时窈,以前放肆的亲密,现在变得需要耐心。
没关系,耐心是猎人必备的技能。
裴溯有无数的耐心可以消耗在舒时窈的身上。
舒时窈想要让自己沉心静气,可是鼓噪的心脏吵得她脑袋里一刻不能停息。
裴溯的气味,裴溯的触碰。
和以前一样,又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轰隆隆——
一道惊雷吓得舒时窈一个激灵,她似乎懂了:“你……”
“嗯……”裴溯闷着声音回应。
舒时窈试探着问道:“你刚才把额头贴上来,你早早就算计好了……”
“是啊。”裴溯轻轻笑一声,舒时窈在他侧脸上能看出他的嘴角一直向上,都没下去过。
【恭喜宿主,绿茶值加十分。】
这个加分,像是有人把舒时窈的五脏揉成一团,心肝脾肺都不舒服。
系统一定是故障了,裴溯才是绿茶吧,苦肉计,缠人精。
他眼神里肆意地书写着——他想要比拥抱更多的东西。
舒时窈轻微的松懈,他就会像饿狼扑食,蚕食是他的策略,大快朵颐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如果我生病,就能得到你的垂怜,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对我来说收益也太大了,足够我以身涉险。”裴溯的欣喜和拓取野心,不加掩饰。
而现在舒时窈被他诱进了笼子里……
“你是故意让我发觉你生病了……让我心软。”舒时窈甚至坏心眼的猜度,裴溯的发烧都是他不择手段的有意为之。
裴溯有点耍无赖,“是啊,可你能怎么办,你就是知道我是故意的,你还是会心疼我。”
他努力抬起眼睛,失去眼镜的辅助,他需要尽力才能看清楚舒时窈。
她气闷嗔怪地眼神,让他有了得逞的快感。
眯起眼的样子,宛如一只餍足的狐狸。
不掩饰喜怒,直白纯质,舒时窈的性格是他教出来的。
而他贪婪,他还想教舒时窈更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