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不及了。”他再次压低声音提醒。
贺楼生垂眸看了一眼诵读本,还是将它拿了起来。
诵读本上,是著名古籍《尚书》中的开篇:《尧典》。
贺楼生对这部古籍非常熟悉,它是华夏历朝历代,每位君王的必读之作。
台上,主持人紧张地期待着,台下,上百人安静地注视着。
聚光灯打到幕布上,对准了那道淡黑色的人影,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话筒,开始领读。
“日若稽古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大家对于这道年轻的声音都很震惊,因为知道裴老师早已年过半百,不过当前场面在阵阵古琴的陶染之下,代入感十分强烈,很快大家也就消退了疑惑。
全体齐诵,书声琅琅。
坐在台下的胥巳一听就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但除了惊讶舅舅突然变成领读者外,更多的是,这段诵读勾起了久远的记忆。
他回忆起自己七岁那年,舅舅亲自带他诵读的第一篇书籍,正是《尧典》。
当时贺楼生还是骷族的统治者。那位年仅二十七岁,就已经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君主,他告诉年幼的胥巳,《尚书》中记载着华夏帝王的治国之道,而开篇中所提到的“尧帝”,他俭以养德、心怀天下。
那时胥巳早已知道,骷族人二十八岁就会化骨为骷,而舅舅再过不到一年就要化骨。
这个人经年累月的教导,就是为了将胥巳培养成为下一任君主。
直到后来,骷族灭亡,所有期许一夜之间全部陨灭。
兴许是千年时光可以冲淡很多东西,如今在贺楼生的语调中,已然听不出任何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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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没能找到那个穿着人偶服装的高个子,但业务部的主任很聪明,她第一时间就去总服务台找苗六溪。
每当苗六溪看到老baby带着这副凶巴巴的表情走过来时,她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啧啧,谁会这么倒霉。
……她反应过来总服务台只剩下自己了。
只见老baby习惯性地拉长脖子翘起鼻孔,问她和那个人偶究竟有什么关系,是什么情况。
苗六溪老老实实回答八卦:“我俩是什么情况,刚才在展厅里,您不都看到了嘛。”
老baby眼尾一挑,“所以你们真是情人?”
“还没到那步,刚认识第一天哪能这么快,还得深入了解了解,感情嘛,不能太随便。”
苗六溪并不知道贺楼生溜去修复室的事情,更不知道领导们已经下发了紧急任务,就准备逮他个措手不及。
“呵,”老baby一副吃过的盐比米还多的模样,“你俩就是一家的吧?”
苗六溪:卧槽猜得好准。
老baby:“看你平时静悄悄的,身边也没个朋友,怎么可能会当众表白,别装,我早就看明白了。”
“您看明白什么了?”她自己都没看明白。
“苗六溪,裴老师已经跟我说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学生,就是个小偷!”
“?”
“他溜进古籍修复室,偷走了裴老师的东西!老实交代,你们是商量好的吗?”老baby不演了,老baby发火了。
苗六溪惊得嘴都合不拢。
“主任,您听我说,应该不可能是他。”
“怎么不可能,都被六楼的人亲眼瞧见了,今天整个馆里就只有他穿着人偶衣,这怎么解释?你还袒护是吧!”
苗六溪哑口无言。
不是袒护,如果要说是因为有人的脸突然V了,还绝对是他没错,但偷东西……贺楼生随手就能丢个万儿八千的,小金库比谁都多,实在没有理由干出这种事啊。
苗六溪潜意识里是相信贺楼生的,不过为了避免老baby被大领导问责导致自己遭殃,她还是决定去找贺楼生问问。
苗六溪走进多功能厅,在人群中扫视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贺楼生的影子,她心里逐渐慌乱起来。
不是吧……真的又跑不见了?
她靠在墙上平复了一会儿,这时周围的声音才渐渐清晰起来。
她听见这里环绕着琅琅诵读声,聚光灯照耀在幕布上,幕布后方有一道淡黑色的人影。
那个人不是裴老师,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特别,好像明明没有任何情感,但就是独具一格,哪怕现在大家都在齐声朗诵,也能很快就分辨出他的音色。
苗六溪没有留意那人太久,找不到贺楼生,她只能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删了又删,最后只是给他发了一句:【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