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十五岁。”宋韫跪坐在榻上,看着小桌案上陈美人留下的手抄经文说。
“是啊,但是……”铁牛坐在床边,伸手去撸宋韫的猫,被猫躲开,只好悻悻地抱住汤婆子,呸出一口瓜子皮,低声道,“先帝真不是人啊!自己不行还专祸害小姑娘。我听说,李美人可是先帝登基前就跟着他的,那时候才多大啊……啧,幸好他不行。”
猫猫打了个喷嚏,差点吹飞桌上的宣纸。
宋韫按住纸角,目光提醒铁牛,“慎言。”
死者为大。虽然根据齐胤死前的身体状况,以及前世直到宋韫死他都无子,很大可能他是不行的,但毕竟没有亲身验证过,宋韫对泄人私密的行为还是觉得抱歉。
铁牛点点头,抛开这茬继续聊。
宋韫看得出来,她虽然还保持着虚张声势的警惕,但心底早已把李美人划归单纯无害小妹妹一类。
铁牛兴头头地说起,李美人闺名梦弦。
“她会弹琴?”宋韫想到方才看见李美人肉乎乎的手上也有茧子。
“不知道,下次问问。”铁牛摇头。
宋韫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不会的。
李美人手上的茧子在掌心和虎口位置,弹什么琴也不会磨损这两处地方。
陈美人手上有茧,在食指指腹和中指侧面,这才是写字弹琴会留下的痕迹。
陈美人自称不会写字,但宋韫观察他摹写的经文,虽然刻意藏拙将笔画扭曲,但还是会漏出几处笔锋,这不是一两日能达成的根底。
陈美人不仅会写字,还写得一手好字。再加上看见祭文时的神情,其文采也不会差。
宋韫将经文焚烧,拆开那只人偶,里面蓄的不是稻草也不是香灰,是撕碎的纸屑。
宋韫好不容易从中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黄狸也凑过来看。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1】
笔力劲道,字体端方。
猫爪摸上去,打乱了字序。
宋韫吃力地把猫提起来,“先帝的后宫真是人才济济啊。看来,陈美人身上藏着不少秘密。那你呢,你深夜带路,你身上又带着什么秘密?”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猫猫睁着溜圆的眼睛不吭声,被宋韫盯得久了,便出其不意地凑上去,伸舌头舔他。
宋韫一低头,鼻子湿了一片。
一撒手,登徒猫踩翻了小桌案,落在榻上,仰头看他,“喵呜……”
“我也是魔怔了。审问你做什么?你懂什么。”宋韫用软帕擦了脸,屈指轻弹黄狸湿润的鼻子,“许是夜里捉老鼠误打误撞发现的动静,也算是你立功,有功就该赏,给你个位份吧。”
猫儿蹲坐在榻上,偏头看宋韫。
“黄色贵气,就封你为……”宋韫端正跪坐,握住黄狸前爪,“黄贵人!金册金宝就罢了,见你爪印如哀家亲临。”
猫猫:“喵喵喵?”
“别看你是现在宫里位份最低的。其他人都是伺候皇帝的,你不同。”宋韫躺下,在自己臂弯里给猫儿留了位置。
“你是专门伺候我的。”
猫猫用头拱了拱他手肘,往上爬,挤在他肩上一转头就能碰到的位置,尾巴扫得宋韫鼻子发痒。
到底谁伺候谁啊。当贵人还不高兴,活脱脱的蹬鼻子上脸了。可总不能扔了,爱睡哪由他吧。
“看在裴小猫的份上,容你放肆。”宋韫把尾巴从自己脸上拂开,塞进被子里,听见猫猫还在喵呜喵呜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