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钟寻下楼才发现他没地方可去,去网咖,他不太想让宋一锦看到自己这满脸红痕淤青,去小超市,现在已经熄灯关门。
他抬手摸了下耳朵,刚才被钟仲林扇耳光,他感觉好像破裂出血了,一直热热的。
幸好是错觉。
犹豫了一会儿,他摸到钥匙,还是打算去冰场的保安室睡一晚。
就这么个小破冰场,没什么可偷的东西,保安室也是摆设,不过有个破沙发,勉强能睡人。
他裹着毛巾被,小腿露在外面,骨肉匀细,又很白皙,但是同样布满淤青跟充血的小伤口,像雪白画纸被硬刮上去了颜料。
潘裕一早来冰场,推开保安室的门,看到他这浑身的伤差点被吓死。
“小钟,”潘裕甚至还探了探他鼻息,钟寻眼睫垂着,卧蚕的阴影很深,脸色苍白,眼尾却烧出病态的薄红,“怎么睡这儿啊,醒醒。”
潘裕就是开这家冰场的那个花滑教练,他快七十了,冰场也开了十多年,在这条街看着钟寻长大的。
钟寻睡得发懵,被晃了好几分钟才醒,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手机从裤兜滑落,摔到了地上。
“又是跟谁打架去了,”潘裕叹了口气,“行了,你先待着,茶几底下有药,我买油条豆腐脑去了,待会儿咱爷俩吃饭。”
钟寻耳朵还是嗡嗡的,等潘裕走了,他使劲揉了把脸,才被疼得稍微清醒。
捡起手机,发现还有挺多条消息。
宋一锦他们问他要不要去台球厅,晚上吃烧烤,再往下一拉,楚听冬那个傻逼狗东西竟然会主动找他。
【-:去哪儿了。】
语气冷淡。
是晚上十一点半多发的,他刚出门没多久的时候。
钟寻抿着嘴。
【已挂失:你想干嘛啊,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男朋友才能问我去哪儿,你是我男朋友吗?】
他发完,就看到楚听冬那边开始【正在输入中】,等得他抓心挠肝,还没输入完。
最后等他擦完药吃过早饭,对面才慢条斯理地回了一条。
【-:。】
???
神经病!
钟寻差点把他拉黑,又憋住了,起身戴了个口罩,还有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镜,彻底挡住脸,然后出去继续帮忙补冰。
等到冬天,宁城这边大部分中学都会安排滑冰课,条件好的租室内场地,条件一般的,就租室外冰场。
入冬以后气温骤降,河道结冰,每年都有人摆摊出租场地和冰鞋。
一中又出过进入省队的花滑运动员,就跟潘裕谈了合作,每学期都会安排将近两个月的冰课,眼看下周就要开始上,冰场很缺人手。
钟寻蔫答答地蹲着补了半天冰缝,冰层下皲裂的痕迹像是无数洄游的细小鱼群。
他补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猛地抬起头一看,冰场广告屏上在放的,是个花滑赛事剪辑,他一眼就看到那身熟悉的黑色考斯腾。
好一个阴魂不散的gay!
-
钟寻一连很多天都没去学校,等通知要上冰课,楚听冬去了冰场才见到他。
除了低年级,一中完全不会滑冰的学生很少,所以体育老师直接吹哨,“待会儿解散以后自由活动!小心磕碰!”
钟寻其实私下特意练了好几天。
他觉得自己已经滑得很不错了,他知道楚听冬曾经是花滑运动员,想着要是自己滑得够好,楚听冬还不得主动多看他几眼?
谁能想到,刚踩上冰面就摔了一跤。
而且楚听冬完全没给他任何眼神,甚至换鞋后就只是在冰场边缘站着,没有去滑的意思。
“……你在这儿看什么呢?”钟寻揉了揉膝盖,偷偷绕到他身后。
楚听冬眉头一蹙,想躲开他。
钟寻觉得他可真没劲。
早上他回家了一趟,去拿冰鞋,待在卧室听到吴玉兰在跟楚听冬说话。
吴玉兰听说他们有滑冰课,拉住楚听冬千叮咛万嘱咐,“你记得拿着病历去给老师看啊,别上去滑,要是能不去就不去,留在学校看书,听到没有?”
“好。”楚听冬点头。
吴玉兰脸色还是不太好,她怪楚听冬之前多管闲事,又不敢对他责备得太狠。
“你他妈的就这么听话啊?”钟寻往他背上趴,冰冷的指尖碰到他颈侧,“她不让你滑,你就不滑?”
楚听冬眼角眉梢冷得像结了冰霜,唇色比刚才更苍白,推开他,转身要走。
钟寻见惯了他的冷脸,但还是格外不爽。
脸上淤青已经褪掉不少,却仍然残留着火辣辣的触感,他早上回家的时候,从进门到离开,没有人抬头看过他一眼。
楚听冬说他是犬科,但他就算是犬科,应该也是最不讨人喜欢的那种。
浑身脏兮兮的,还会咬人。
他就站在楚听冬身旁,拦住不想让他走,他自己补的冰,光滑平整,楚听冬没注意,被他带着往冰面推了一把。
“……”楚听冬片刻狼狈,之后下意识地就站稳了,他练了十三年花滑,冰场刻在骨子里,记忆瞬间被唤醒。
钟寻紧接着就想嘲笑他。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现楚听冬脸色煞白,手臂上青筋浮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眉骨压得很低,眼眸深沉晦暗,是忍痛的样子。
其实一开始就不太对劲,但他没注意。
“你……”钟寻愣住。
楚听冬浑身冷汗,等到右腿稍微恢复知觉,才僵硬地挪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