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独孤遥忙开口,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他们有没做错什么……”
听到独孤遥沙哑的嗓音,太子眉眼间戾气更甚:“愣着干什么,滚去请太医!”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稍稍定神,才走到独孤遥面前。独孤遥顾不得惊魂未定,就着急切道:“殿下……你杀了付锦溪?”
太子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声音也带了几分寒意:“怎么,你在怪孤滥杀无辜?”
“这倒不是。”独孤遥有些着急,没有注意到太子一闪而过的异样,担心道:
“这件事情若是被御史台知道,他们肯定会弹劾你的……”
她方才骗付锦溪,也只是想让付锦溪放下防备,这样亲卫能找机会控制住她。
太子智多近妖,确实很快明白了独孤遥的意思,将付锦溪骗了过去。
但是她没想到,他当场就把人杀了。
如今朝中党争势如水火,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无限放大。付锦溪死在东宫,就是落人话柄,必然会掀起波澜。
太子似乎怔了一下,接着便笑了起来:
“你在担心我?”
“当然是了!”独孤遥又咳了几声,噘着嘴后悔道,“要是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当初放任她在东宫门口闹。”
太子听着小姑娘微微沙哑的抱怨,突然一把执起她的手腕:“遥遥。”
独孤遥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又要接着往下说:“而且你明明都考虑好了,要借襄王的手除掉付家,明明付家都已经判了抄斩,付锦溪必死无疑,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遥遥!”太子笑着叹了口气,索性伸手一拉,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小姑娘的甜而微沙的声音戛然而止。
“付家满门抄斩,那是皇叔与付家的恩怨。”
看着怀里小姑娘瞪着一双玲珑眼不做声,太子满意地松开手,玉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颈子上泛红的勒痕,声音陡然一冷:“欺负了孤的人,那便是孤的恩怨。”
他又开口,语气难得有几分严肃:“以后不许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了,为了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不可以,知道了吗?”
这次万幸独孤遥胆子大,太子又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才能顺利骗过付锦溪。若是被付锦溪识破,她一定会恼羞成怒,恐怕会当场将独孤遥勒死。
独孤遥“啊”了一声,笑嘻嘻道:“殿下这不是在嘛,不会死的。”
太子愣了愣,似是片刻恍惚,轻声道:“是吗?”
这时亲卫带着太医进来了,“殿下,凌小姐,太医来了。”
太子猛地回过神。他阖上眼,深吸一口气,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慵懒漠然:“带凌小姐去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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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在东宫草菅人命,事情果然闹到了御前。
皇帝罕见发了脾气,当场给了太子两记耳光。听说本是要杖责六十,再禁足一个月,但当时碰巧襄亲王也在书房议政,开口为太子求情,便将杖责改为三十。
三十杖责过后,太子并没有被送回东宫,而是架着跪在了养心殿外。
这是皇帝的意思,太子恣肆这些年,需得收敛些性子。
一直跪到暮色四合,养心殿的大门无声洞开,织金蟒纹膝襕闪动,停在太子面前。
“皇叔来看侄儿的笑话了?”
太子抬起头,对上封疆修罗鬼面后的眸子,微微一笑,“侄儿没有被打死,还要多谢皇叔为侄儿求情,少打了三十下。”
封疆叹了口气,慢慢蹲下身,解开身上的风氅,披在了太子身上。
“孤还记得当年,皇后请孤入宫,要孤做太子太傅,带你和你哥哥启蒙。”
他说着,一边为太子将风氅系好,“你哥哥很听话,规规矩矩坐在孤的身边,腰板儿挺得笔直。倒是你,只有两岁,穿着雀金袄儿,戴金项圈,在孤的怀里奶声奶气,说小皇叔我要吃糖果子。”
太子眯起眼,冷笑:“皇叔一定很后悔,当时没有把孤丢进太液池里淹死。”
“上行下效,没有教好你,是孤的错。”封疆淡淡道,“小时候叔教你读《列子》,说薛谭学讴于秦青,未穷秦青之技,自谓尽之。”
他起身,看似亲昵,实则警告地拍了拍太子肩头:“叔不希望你做薛谭。”
《薛谭学讴》,说的是一个叫薛谭的人去学唱歌,自以为自己学到了师父十成十,便自请回家。
直到师父唱起送别歌时,薛谭才意识到自己掌握的东西,与师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是吗?”太子突然轻笑出声,“皇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您教给我的。”
曾经属于你的东西,也是我的。
“很好。”封疆冷冷回过身,一双深苍色的眸子居高临下望着他,“孤等着你出师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