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眠春财大气粗,将玉馔楼的每道菜几乎都整治上了桌,直如满汉全席铺在柳照影面前,未免有些过分夸张。
柳照影执箸,只得一点点品尝,她如今深切地知道,面对孟眠春,很多时候乖乖接受他的安排,能免去不少唠叨和麻烦。
孟眠春转着茶杯,一直盯着柳照影直到她吃得差不多了,才重提了旧话,要让柳照影解释一番不辞而别的缘故。
柳照影实在被他缠夹得不耐烦,只能没好气地说:“你若非要知道因由,便是你喜欢这般刨根问底,我才离开,可满意了?”
孟眠春闻言,鼻子都差点被她气歪了,在这世上,他能成功将九成九的人都气死,但柳照影绝对是那个老天派来万里无一,专门气死他的人。
“你倒是如今骨头硬,怎么,有了新的靠山,有恃无恐起来。打量小爷今儿对你脾性好,不怕了?”
孟眠春眼神不善地盯着她,冷笑道:
“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京城,我若要整你,你插翅也难逃。还有,你和谢家那笔烂账可算清楚了?便是把你交给他们,柳照影,你觉得自己还能这么逍遥自在?”
柳照影承认他说的都是真的,从前孟眠春是个怎样的人她不是不清楚,不过是后来两人经历了许多事,多了些共患难的经历,他待自己才与旁人不同些,可是说到底,真的惹急了他,他动手坏了自己的事是必然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孟眠春道:“国舅爷,我不知你为何非对我个人的事这么感兴趣,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就是。我来京城,是为了报仇。”
孟眠春诧异:“你的父仇不是已经报了?”
柳照影半真半假地道:“陈正道虽死,那也只能算一半,我尚且有别的仇人,至于是谁,我不便告诉你,但是对方不比陈正道一个画院艺学无用,我要报仇,难于登天,我不想多连累不相干的人。”
怕他不信,她又补充道:
“且我父亲和六壬先生留下的画中秘密,至今还未破解,这也是我来京城的原因之一。”
这也不完全是假话,柳芝元的过去始终成谜,柳照影当时在金陵放出两幅画混淆视听,引得流言纷纷,到处有人说两幅画中有藏宝图,只是这风声没有传到京城来,很快就被遏止了,多半有人操纵。
而六壬先生从前深得先皇青睐,柳芝元当年也是从京城隐遁,若要追循线索,京城总是少不了的一处。
这却是有理有据的正事,孟眠春不觉得柳照影在对自己撒谎,甚至他其实清楚她是有合理的理由离开金陵的,她甚至是安顿好了弟弟再北上,可见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他接受不了的……始终是她一声不响地独自离开这件事。
有一种,她并不信任自己的感觉。
去年湖底之下的历劫,在素衣教的围攻下两人九死一生时生出的那些互信和相知,仿佛在此刻都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