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有等她紧绷的心神完全松懈,内室中便再一次传来了一声惊呼:“夫人!!!”
那声音中满是惊惶。
——是铃兰。
“又出了什么事……”她踉跄了一步,抓住栏柱支撑起身体,精神上却依旧是天旋地转的状态。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他们都听见了那个孩子哭,以早产儿的标准来看,已经是十分健康了,而铃兰却这么惊惶失措地喊着夫人……
还要加上现在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杂乱声响。
——血崩。
她虽然未婚,但却已经读完了族里所有的医药典籍……
在这种情形下,她几乎是一眨眼,就想到了那个最糟糕的可能。
那句虚弱的自问,不过是因为,不想接受这个最有可能的可能,而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罢了。
“我族所信仰的尊神辉月姬啊……”她喃喃道,“若您仍在高天原中注视着我族的话,就请您给予庇护吧……”
请求您,庇护我兄长的遗孀能够安然经过此劫,庇护他的遗孤,不至于在降生之初,便背负起母亲的死亡……
…………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室内的动静渐渐歇了。随着一声极轻的“哗啦”声,云媗怀抱着一个襁褓出来了。
“是位公子,虽然方才有些凶险,但现在也是母子均安了。”云媗缓声说道,“紫苏夫人已经平安度过最险要的时刻,琉珀上人也在里面照料。”
“老身接着也要再进去了,里面血气重得很,小公子不好多待,便照着紫苏夫人的嘱咐,抱来给族长先行看顾。”
“紫苏姐姐没事了?”曲萦甫一抬腿便发现浑身上下都虚软得紧,只得在原地缓了一缓,才上前去接下了孩子,“母亲又是怎么说的?”
“紫苏夫人刚过了一道险关,自然是疲累得很了,只来得及嘱托了一句,便再昏睡过去了。”云媗摇了摇头,“只是……她这一次,便是损了根本,于日后寿元大有损伤,需得好生将养着,情绪也不要过多起落才好。”
“因此,宁彦公子的葬仪……”她隐晦地望了一眼室内,“还是不要叫紫苏夫人参与了,万一她伤心过度……只怕就当真连族长您亲自出手都无能为力了。”
“……我明白了。”曲萦低下了头来,望着怀中被裹得密不透风的婴儿。
婴孩因初生之故,皮肤又红又皱,小小的一团连面容都看不清楚,曲萦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只觉得仿佛有千钧之重。
而在她身后的弥良,已是再度苍老了十数岁的模样。
他原本只年近五十,看起来更不过三十许,却在宁彦病倒以来,日渐衰老得比实际年龄更甚,眼下更是近于风烛残年的模样,实在令见者心酸。
“紫苏姐姐就劳烦云婆婆与母亲了。”她向着云媗点了一点头,“可否请一位姑姑与我一道?若是生养过了的姑姑,自然比我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要稳妥。”
“这个自然,族长先请回吧,等到紫苏夫人这边一切安排妥当,老身自然会找个妥帖的人前去族长那儿。”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曲萦不再多言,怀抱着侄子转身而去:“夕颜,我们走吧。”
再在这儿待下去,她只怕就连呼吸,也要觉得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