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瑶光现在都能记得。
那天晚上黑色笼罩山林,在渺茫的月色消散之际。
她余光止不住的偷瞄陆应许。
对方兴致勃勃,她也强装出来淡定,却没忍住想捏紧身下的坐垫。
然后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抓住了陆应许半撑在垫子上的手指。
时至今日,祝瑶光都清晰的记得陆应许瞬间僵硬的身体,以及突然变得结结巴巴的语气。
从“你、你、你怎么了”到“既然你怕黑,那、那就抓住我”,还有最后的“我在这里,不要怕”
最后刻意放轻的语气,和十几年后的陆应许有些重合。
那天他们就勾着彼此的小手指。
谁都没有用心的看完了月食。
所以现在,祝瑶光觉得他们不会旧情复燃的原因,就在于陆应许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他仿佛永远从容自持,窥不得半分青涩。
但爱恰恰由占有欲、不理智、不克制组成。
祝瑶光见过陆应许爱她的样子。
所以也能区分得出,陆应许没那么爱她,或者爱得不够纯粹的样子。
他对自己当然还留有几分习惯性的特别,可也伴随着几分虚假。
是真的很可惜,陆应许不再完整的爱她。
就像她也无法完整的爱陆应许。
不愿多说,祝瑶光随口扯开了话题,和迟乔聊到了年后的安排。
迟乔讲起复工后准备组织个同学聚会,顺便把她回国的事广而散之,也方便平时联络。
说到这里时,迟乔强烈谴责了祝瑶光宅家不出的行为。
祝瑶光敷衍的低头听着数落,满口嗯嗯嗯你说得都对。
等彻底回过神来时,已经嘴快答应了迟乔一系列邀约。
“那就约好了,四月陪我去看房。”
“所以你为什么要买房,你又没法大变活人。”
“什么叫大变活人。”反驳过后,迟乔很是得意,“这可是新房,我跟封珏准备搬出来住了,省得跟高中一样天天各回各家。”
“准备结婚了?”祝瑶光为自己的好朋友感到衷心的高兴,她亲眼见证了他们磕磕碰碰的恋爱之旅,“你俩这恋爱长跑也够久的,我算算,差不多十年了吧,等你俩喜糖很久了。”
“不出意外明年六月吧,夏天挺好的。”迟乔犹豫片刻,字里行间带着几分暗示,“还记得我们当年说好要手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祝瑶光听懂了,只能假装自己没听懂,“我是伴娘也能跟你一起走进去呀。”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迟乔顿了顿,“你和陆应许,当年我没有问过原因,因为我无条件尊重你,但我不想看你明明爱着他,还要折磨自己。”
“怎么又说起这个。”祝瑶光失笑,把语气放得轻松随意,“我这是放过了陆应许,他应该感谢我。”
“我懒得说你。”
“乔乔,等我下定决心那天,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我最讨厌你这点了,从出国开始,就好像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明明你不必要这样。”迟乔没忍住吐槽,话到最后才补了一句,“我的婚礼也可以等你。”
祝瑶光眉眼弯起笑得开心,“最爱你了乔乔。”
迟乔叹了口气,“年后回来带你组几个局。”
祝瑶光满口答应,接下来的话题里,迟乔明显兴致不高,祝瑶光又跟她东扯西扯了两个小时,才把这事彻底翻过去。
目送迟乔走后,祝瑶光在厨房煮了一碗泡面。
看着白色雾气从缝隙中飘散而出时,又莫名想到了下午的聊天。
说来也巧,如果一定要选一个节点。
祝瑶光觉得,她就是在陆应许说出“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毫无察觉的给出了最初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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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祝瑶光回了一趟从取。
从取和余北、肃和,并列三大直辖市,在地图上呈大三角分布,飞机直达三小时,是祝瑶光父亲祝旭光的老家。
也是他埋葬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过年,墓园附近十分冷清,方圆几十米没有任何人影。
从取的冷与余北不甚相同,这里没有下雪,寒风却刺骨凛冽。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祝瑶光对路线不算熟悉,只凭着依稀的记忆来到入口处,这里也已经大变样。
推门准备进去,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制止,祝瑶光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闻声看去是个五六十岁的男性。
“干嘛的,入园要登记,你来祭拜哪个?”
“不好意思,太久没来了。”祝瑶光点头道歉,“1-3761。”
“1-3761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女的来祭拜她。”保安似是对这个数字很熟悉,说着就指了指窗旁的登记表,“这边填姓名电话时间。”
祝瑶光被他无甚语气的话刺到,又觉得意料之中。
快速填好表格后,她推门入园。
距离她离开前,里面的变化并不多,看得出来平时打理得很是细致。
一路穿梭走到右上方,墓碑前有束尚且鲜嫩的马蹄莲。
谁送的?
是以前的那些叔叔伯伯吗。
祝瑶光无意多想,面无表情的看着碑上印刻的字迹,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