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他说。
又道:“一会儿你动作稍微轻点,我怕会惊动了别人。”
“好吧。”
二人对视点头,戚无深便又回了房。
那路人此时像是渴得要疯了一样,正半跪在桌前,双手捧着茶壶,大口大口地灌水,与此同时,不知哪处,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像是漏水。
“仙人,没水了啊?还有水吗?”路人托着身体看向戚无深,他的上半身鼓鼓囊囊的,下本身却软绵绵地,就像是一片贴着地的纸片。
“还有水,已经叫人去倒了,马上就回来。”少年的声音格外轻柔,就像是怕吓到谁一样。
他又道:“来,我们继续说刚才的事儿,你进了道观然后发生什么了?不、不着急,你舒服的话,就跪在那里说,也没关系。”
门外响起窸窸窣窣响动,视线余光瞥见两个身影在门窗前短暂停留,戚无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路人思考了好久,就像在努力拼凑记忆,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支离破碎。
“我就记得……我好像被带去了哪里,我看见很多很多……孔雀尸体还有人的,特别多,味道也特别大,像是堆成了一座山……我听见好像有人跟我说,这、这里是万、万雀岭,然后……然后……”
他忽然头痛欲裂,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未知力量控制一般,扭倒在地上,反复打滚。只是,他滚过的地方,都留下一层薄薄的水迹,那水就像是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一样。
他的动作太大,桌案、板凳、桌上的茶壶被碰触,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动,混着越来越大的水声,在整个房间中回荡。
忽然,他停止了扭动,眼神木然地起身,黑黢黢的眼仁占据整个眼球,缓缓移向看戚无深。
继而开口:“然后……”
“我就死了。”
刹那间,无数光点从他身躯中溢出,撞向门、窗和一切可以逃窜的角落,然而刚一触及,红光乍现。
围绕着房间的十二张黄符同时亮起,无形的锁链链起,黄符间连起红线,梵文佛印浮现其中,将那些光点顺着来的方向逼回,化作一个巴掌大小闪着金雾的小球。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儿?”路人的声音从金球中传出。
戚无深走上前去,手点罗盘,轻轻一转,那光球随之被罗盘吸收。
路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进来吧。”他外面喊了一句,紧接着,嵇盛便走了进来。
“我去,这是怎么死的?怎么就剩这么薄薄一层皮儿了?”嵇盛蹲在桌前的那滩水渍面前,一片皮囊浮于其上,正是刚才那人。
戚无深摇头:“他连自己死了都忘记了,又怎么会记得是怎么死的?现在唯一的是跟城中的道观有关,而且看起来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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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戚无深久违地搬出了躺椅,躺在庭院正中。
他摇着折扇,观星赏月,好似把白日里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一般。
亥时,宗悟出了一趟房门,戚无深笑着跟师尊打了一个招呼,完全没有之前的生硬和回避。
宗悟未语,只是眼神中,有什么他看不懂的情绪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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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红鹤伸长脖子问:“怎么?你怎么回来了?”
宗悟摇摇头,抬了抬下巴指向院里:“他在盯我。”
“他盯你干什么?你确定不是看错了?他平时不也是这个鬼样子,天天在那里晒‘月亮’吗?”
宗悟还是摇摇头:“白天的那个傀儡娃娃是他放的,关于那孔雀妖的事情,他应该也听到了。”
“听到了又怎么样?你还怕他听到吗?”
宗悟摇摇头:“他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什么?”
宗悟不语。
孔雀妖……妖胎……半夜私会……
他不想猜小徒弟误会什么了,但能确定的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今晚不出去了?”红鹤问。
宗悟顺着窗边看了一眼天边的月色,残月朦胧,光辉黯然,凄凄惨惨戚戚。
……还有两天,距离朔日、情毒发作,还有两天。
若是能找到当初下毒的孔雀妖,说不定能找到解决情毒的法子,若是不的话,两天后,他必须跟小徒弟……
“出去。”宗悟坚定道。
他必须要去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