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
说完,祁言舟先一步跨上自行车,复又扭过头,给了沈乔一个眼神,示意她要一起走就赶紧坐上后座。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
沈乔点点头,忙不迭地跳上后座,伸手,用力抓住祁言舟衣摆。
“坐好了。”
祁言舟长腿轻轻蹬地,踩住脚踏板,发力。
自行车车轮骨碌碌往前冲去。
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因为春末初夏的阳光、微风,或是因为第一次这样偷偷翻墙逃课,还坐了男生的后座,实在是有点刺激,沈乔忍不住笑起来。
笑声钻进祁言舟耳朵,让人耳尖发烫。
祁言舟:“笑什么?”
沈乔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挺好玩的。”
前面17年里,她一直循规蹈矩,是家长老师眼里的乖孩子,几乎没犯过什么错。
人人都夸奖她,也都喜欢她,对她抱有期望。
大概,全世界,也只有祁言舟这个年级第一名,会带着她翻墙逃课。
不过,沈乔还没忘记自己跟出来的初衷。
她清了清嗓子,犹豫数秒,打算随便找个话题切入点,再循序渐进地打探。
“祁言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呀?”
祁言舟没有回头,冷淡声音从风里传到后面,“打工。”
沈乔张了张嘴,“啊”了一声,迟疑问道:“打工?呃,不好意思,有点冒昧,我们是一届的,应该是同龄?那就是还没有满18岁,难道不算是童工吗?”
祁言舟嗤笑,“没人抓就不算。”
“你很缺钱吗?”
“你觉得呢?”
“哦、哦,这样啊。”
这个问题或许过于敏感,沈乔接不上话,只能重新换个话题,“对了,上次在医院碰到,你是去干嘛的呀?探病吗?”
祁言舟:“不关你事。”
“……”
又是这一句。
每次都这样。
沈乔气得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衣摆,以发泄内心不满。
只不过,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祁言舟牵起唇,不由自主地闷笑了一声。
“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你直接问吧。”
他这么直接,沈乔有些讪讪。
想了想,还是试图提出抗议,“那你可以不用‘不关你事’来回答吗?”
“你先说说看。”
沈乔:“我是想问你,十年前,我们是不是就认识了?”
十年前,两人都是7岁孩子,就是“沈乔”所说的那个时间点。
电话里,“沈乔”能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想必两人之前就认识。要不然,如果不是这通电话,沈乔也不可能去主动靠近祁言舟,对他产生好奇心。
哪怕是隔壁班同学,但一直以来,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连交集都很难有,为什么祁言舟就一定会帮她呢?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沈乔思考了两天,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性,就是在她早已忘记的童年时光里,两人有过什么接触。
也是因为叶欣说觉得祁言舟眼熟,才更加能佐证这个猜测。
话音刚落,自行车不复平稳,一个急刹,带着沈乔整个人重重往前冲了一下。
她惊叫一声,额头撞到祁言舟后背上。
祁言舟飞快地侧过身,深深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语气有些沉,还有些其他读不懂的意味在里面。
沈乔揉了揉脑门,嘟嘴,“就随便问问啊。这个问题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吗?鹿川市就这点大,我们就算上过同一个幼儿园,也有可能吧?”
只是,她完全没有丝毫印象。
祁言舟:“没有,不是。”
“……”
“我没上过幼儿园。”
事实上,在十岁之前,祁言舟都不知道学校是什么,只是孤魂野鬼一样活着。
在这个城市里,就是有这种人,整天活得暗无天日,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
祁言舟就是这种人。
他从小在外婆家长大。5岁时,外婆去世,他又变成独自一人。只有破破烂烂的老房子,没有钱,也没有食物,没人管他。
因为法律上那个监护人还在世,他去不了孤儿院,无法被领养,一切生存活动都要靠一个5岁的孩子自己解决。
祁言舟能有如今这种身手,靠得就是儿时那番磨砺。
要活下去,就得强。
否则,很可能被人打死。
他无法把这种话说给沈乔听。
沈乔是娇养的小公主,理应永远明媚热烈、永远无忧无虑。
祁言舟不想脏了她的耳朵。
“还有别的问题吗?”
沈乔:“真的没见过吗?”
祁言舟:“七岁早就该有记忆了,你自己都不记得,还问我做什么?难道这么小就有健忘症了吗?”
“……”
沈乔抿了抿唇,又狠狠扯了一下他的衣摆,“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