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时间,沿海公路几乎空无一车,远方的道路给热空气蒸出一种潮湿而变形的假象。
谈迎的车速与其说稳当,不如说保守。
周寓骑在后面开口:“怎么跟小电驴一样慢慢吞吞的?”
“什么?”夏风冲散了他的声音,谈迎听不清晰。
“我说,”周寓骑把自己耳膜叫破般用力,“开快点!”
“仿赛带挡泥板不能开太快,懂吗?”谈迎也尽力嚎叫。
“什么?!”周寓骑听清了,却无望地呐喊。
“带人不能开太快!”谈迎叫道。
“什么!”
“我要对你负责,懂吗?”
“嗷!!”
“……”
与其说回答她,周寓骑不如说更像自娱自乐地宣泄。
前方道路笔直无车,这样良好的路况,任何一个老司机都会涌起飙车的冲动。
“抱紧点,我要加速了。”谈迎心里涌起飙车的狂热,大声提醒。
“抱紧了。”周寓骑的回应比夏风更热情。
腰间那股束缚感牢实了几度,但她可以明显区分于安全着想还是揩油,当下只是勾了勾唇角。
然后,脚上慢慢给油,机车轰隆作响,川崎当真像个绿衣忍者飞驰在沿海公路。
周寓骑又高声怪叫几下,像小时候在巷子口朝她吹口哨的不良少年。
那时候谈迎怎么反应来着?
她怒目而视,给他们比中指,引得嘘声一片。
回想彪悍往事,谈迎忍俊不禁,只听周寓骑又喊——
“怎么跟私奔一样。”
“……”
若这真是浪漫逃命,夏风将是她和他的和声,海浪拍岸会是喧嚣的鼓掌,远方山岭上的悠悠风车便是白色礼花。
谈迎又给了点油,加速通过这段直路,到前方岭脚拐弯才减速——
“要压弯了,抱紧不要乱动。”
夏风带走身体的大半火气,直到停车才叫酷热难耐。
下车的第一件事,周寓骑抓了抓自己的脖颈。谈迎没有绑头发,一路发丝扫得他痒痒的,又空不出手拨一拨。
停车地方靠近渔民码头,远处停靠着新旧不一的渔船,空气泛着淡淡的咸腥味。
谈迎摘了手套,在小卖部买了两个冰椰子,一人一个搬到太阳伞下的蓝色快餐桌,吹着从工业风扇呼呼出来的半暖不凉的风。
周寓骑才反应过来护肘护膝还没摘,挺妨碍行动。但看谈迎也没摘,当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谈迎从背包掏出椰仙糕,叉子也不用,掀开盒盖,托着底盘低头豪气地咬去大半。
周寓骑抬眼定定瞅着她,脸颊划过一滴汗珠更像是眼眶的叛徒。
刚刚飙车吹走的郁闷,又跟积雨云一样悄悄在他头顶聚拢。
阮茜霖说过,椰仙糕是谈迎和前任的信物。
手中那块椰仙糕,似乎变成了钢筋水泥,啃不动了。
“我问你,你每次吃椰仙糕是不是都在怀念你的前男友?”
谈迎给一股莫名的醋意泼晕了,怔忪一瞬,起身回头。
就在周寓骑以为她嫌弃他的无理取闹时,一股力量柔柔落在他的发顶。
“笨蛋,难道我每天喝奶前都要想一遍我妈吗?”
谈迎轻轻拍了拍他脑袋,哪怕跟拍大金毛没什么区别,他也恨不得立刻冲她摇尾巴。
可是表面还是要死死收着,淡定,不可太过自得。
“哦。”
他古怪吱了一声,那滴汗珠坠落前襟,在暗色布料上开出好张扬的一朵花。
谈迎已经走到小卖部的冰箱前,低头观察里面的雪糕:“喂、小孩,你要不要吃雪糕,我觉得椰子不够冰。”
周寓骑还没回复,老板抢答道:“不够冰吗,早上就放进去了,怎么不够冰呢。”
周寓骑立刻给自己人撑腰,“我也觉得不够冰。”
谈迎朝老板使了个颜色:看吧,他也这样说。
老板又咕咕哝哝一堆,谈迎又问一次雪糕口味,周寓骑挑了老冰棍,说受不了雪糕的甜味。
今天太阳扭扭捏捏,出来疯的小孩跟花果山的猴子一样,还有不少沿着海边栈道骑自行车的游客。
周寓骑咬一口老冰棍,冷不防说:“你前男友的衣服,我扔了。”
谈迎没想到是这个话题,目光一顿:“扔就扔呗,放我家压箱底好久了。”
周寓骑问:“你们分了多久了?”
谈迎不由蹙眉,“六七年。”
周寓骑梗直脖子,“还念念不忘?”
谈迎不屑道:“哪来的念念不忘?”
周寓骑嘀咕:“衣服都舍不得丢。”
谈迎轻叹一声,“认识太久,两个人互相渗透,东西也好,人际关系也好,哪可能一把火就烧得干干净净。”
她话锋一转,转移话题,“你谈过的吗?”
“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