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篇新闻的时候忽然就想着说……也许它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繁衍后代,保留基因什么的,那是人类的想法。”源稚生说,“尽管我也只是没由来的想法,可我就是觉得……它可能只是想离开国家公园,回到自己当年的水坑里打滚。”
“你刚刚说你就像它,什么意思?”凯撒来了兴趣。
“我是源家最后的血脉。”源稚生说,“家族里的人都觉得我应该肩负起源家家主的责任……比如管理黑道什么的。”
“可我的梦想其实只是去沙滩上卖防晒油。”源稚生轻声说。
“那为什么不去呢?”凯撒挑眉。
“想过一走了之,但是我做不到。”源稚生给自己重新倒满清酒。
“是舍不得黑道家主的权势吗?”
凯撒耸耸肩,“别误会,我不是嘲讽你,事实上我其实一直在等待被加图索家扫地出门的那一天,但也知道失去权势的感觉会很不好。”
“我记得这在里叫……”
凯撒努力回想自己那个河南口音的老师教过的东西。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凯撒神采奕奕,想来是在自豪自己的水平。
“和舍不舍得权势没有关系。”源稚生摇摇头。
他沉默很久,开口说道:“很多人提起黑道,想到的都是那些手握生杀大权,抬抬手就有手下拿出一箱子现金的电影形象。”
“那种黑道领袖当然是有的。”源稚生说,“可并不是所有黑道都是这样的,那些在部分黑道电影里被当成背景板的底层混混们,有些可能只是没钱上学的单亲家庭的孩子,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也没人告诉他们应该干什么。”
源稚生低头喝酒,“而那些夜总会里搔首弄姿,把身体当商品的女人,她们有些是单亲妈妈,只是想抚养自己孩子长大而已。还有些是被人……强奸过的,在她们眼里自己早就没有贞洁这种东西了。”
凯撒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黑道领袖们看着光鲜亮丽,可底层黑道的本质却是肮脏而混乱的,在繁华都市的阴影之中,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源稚生依旧低着头,“他们需要更大的暴力来镇压,否则有些小混混们就会从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的孩子,变成知道自己能用暴力欺压别人的暴徒。”
“而夜总会里那些卖弄风骚的女人,其中可能就会多出很多被迫将自己贞洁贩卖的女人……处女很好卖的,买的人可不管她们是不是自愿。”
源稚生缓缓抬起头,“我不是要夸耀蛇岐八家,事实上我们在各个黑道帮派手里收取过大量金钱,但还有另一个事实就是……因为蛇岐八家的存在,这个阴影社会才不会从大部分腐烂烂变成彻头彻尾的腐烂。”
“本家建立了基金会,给那些人提供医疗和养老保险,也设立了热线电话方便人们求助。”源稚生咬字清晰,“日本黑道的规矩是本家定的,滥用武力的人会被本家清洗,大规模械斗伤害到普通人的也会被本家清洗!这个阴影社会里的所有人都习惯用暴力说话,而本家就是那个最大的暴力!”
“本家当然也谈不上清清白白,可我们维护了这个阴影社会的底线,这个底线也许很低……”
源稚生顿了顿,微微起身,咬字极重道:“但我绝不允许它消失!”
这一刻,这个自称梦想是去卖防晒油的男人,眉眼之间却带着帝王般的气势,犹如煌煌大日。
可忽然那股气势又消失了,源稚生坐了回去,面无表情道:“所以我才不能一走了之……至少在找到另一个继承者之前不能。”
“不谈这些事了。”源稚生摆摆手,“行程表上没有晚间节目,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路明非眨眨眼,“去看看你口中的阴影社会?”
凯撒挑眉,“听上去是个好提议。”
楚子航点点头。
源稚生想了想,“虽然那些地方不太安全,但对你们来说应该无所谓。”
他接通了对讲机,“樱,去给三位客人准备制服,再去找一件需要本家出面处理的事件,要新宿区的。”
“少主,今天新宿区有大事件。”对讲机那边的樱有些犹豫,“沼鸦会和火堂会发生了很大的利益冲突,歌舞伎町聚集了几百人,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械斗。本家的老人们正在分两批分别拜访两个帮会的高层,试图从中调和。”
“没关系,我们处理我们的事件,他们吵他们的利益纠纷。”源稚生澹澹地说,“打起来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安全,他们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能力。”
“是。”樱恭敬回复。
源稚生站起身,“三位,走吧。”
三人紧跟着站起身,楚子航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不是说你有个弟弟吗?他不能是蛇岐八家的继承者吗?”楚子航澹澹地问。
“……他已经死了。”
源稚生语气似乎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