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过虑?闯贼打出的旗号是什么,各位不会不知道吧?‘闯王来了不纳粮’,既然不纳粮,难不成列位以为流贼都是不用吃饭的钢铁战士?闯贼招募军兵的资财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列位以为,闯贼还会像太祖一般对投靠他的士绅既往不咎?”朱由检冷笑连连,戳破了薛国观等人残存的幻想。
而被皇上这么直白的说破了他们最后残存的自我安慰的幻想,几人也是面色接连数变,最后变得无比惨白。
因为他们知道,朱由检说的是事实。只不过他们一直以来都在自我欺骗、自我安慰罢了。
谁都不能确定,闯王万一成了事,他进京城之后就一定会收敛凶性安抚他们这些大地主和官僚。
万一他手下的流贼狂性大发,非要对他们这些大地主大官僚动刀,他们是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的。
到时候史书上会怎么写他们?开城投降之后反而被新君清洗?两头不讨好的卖国贼?
想到这里,内阁诸人彼此对视一眼,各自背后的衣裳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朱由检也懒得再搭理这些提不出多少实质性的建议、只知道跪地请罪的内阁众人,而是重新转向了桑弘羊这个户部尚书。
“桑爱卿,朕意欲借整顿盐政的机会,将三饷废除或者适当减轻一些,不知道有没有操作的可能性啊?”犹豫了一会儿,朱由检还是把他这个想法抛了出来。
“陛下,此事干系甚大,还请陛下深思熟虑,勿要轻率决定。”
桑弘羊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四知就又忍不住跳出来表示反对。
“哦?张阁老有何高见?今日朕召尔等来此,便是要议一议此事,张阁老尽管畅所欲言。”朱由检发泄过后,显然也已经回归了理智。
虽然对内阁这帮呜呜喳喳的苍蝇看着也极不顺眼,但考虑到还要借他们的势来拖延阻挡周延儒的复出,朱由检也暂时按捺住了心头的不耐烦,表现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
桑弘羊也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内阁大员有何高见。
“如今我大明税收糜烂,状况大不如前,全靠三饷勉力为之。如今三饷加起来,一年好歹也有将近二百万两银子的收入。陛下如今一旦废止,朝廷又从何处筹措银子来供给前线战事?以我朝如今之岁入,供给两处战场已是勉强,连九边长城尚且无力顾及,榆林、宣大、蓟镇等处欠饷已久,倘若再将三饷取消,只怕连辽东与中原两处都将无力供应,届时一旦酿成兵祸,亦或流贼与建虏同时并举,则我大明危矣,还请陛下莫要为奸人一时所趁,误了国家大事。”张四知说着,还朝桑弘羊那边瞥了一眼,显然是有意攻讦内涵。
毕竟,听到皇帝已经称呼户部尚书为桑弘羊,心知这又是陛下一个套路,这位户部尚书十有八九也要变成忠实的帝党,作为文臣领袖之一的张四知当然要找机会攻讦他一下。
哪怕皇帝陛下并不会对此有什么反应,这也算是他代表文臣表明了划清界限的态度。
毕竟,和周延儒之间的斗争是内部矛盾,和皇权的斗争属于“阶级”矛盾。虽说攘外必先安内,但孰轻孰重他张四知还是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