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黄市长,我……”柳处长犹豫了一下:“我这会儿在省城,正在一个宾馆开会。”
“那,那,柳处长,我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呀?”柳处长若无其事地说:“你怎么了?黄市长,你现在可是一个地市厅级领导干部,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呀!”
“哎,不是……”黄明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我现在总感到有些不对劲,怎么突然市委通知我11点钟开会!”
“哎呀!我当什么事呢!”柳处长笑起来了:“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哈哈哈。没事,你就放心吧!”
还没等黄明星回话,对方就挂了电话。
黄明星关掉手机,骂道:“王八蛋,什么玩意儿!”
尽管柳处长这样说,但黄明星仍是惊恐不定,甚至越来越有些揪心夺魄的感觉。
有些话,他不敢对马莉说,她还是个孩子,到了这个时候,他想想,唯一能商量大事的还是他的糟糠之妻。
于是他站起来,看看表,说:“莉莉,我得走了。”
“你到哪里去?我心里害怕!”马莉紧张的看着他。
“怕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关你的事。”黄明星终于下定决心,在马莉脸上吻了两下:“不要怕,乖,多保重,我走了。”
说着,他开了门,一个趔趄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了。
此时此刻的黄明星,就像一个游魂似的,沿着临元县穿城而过的小河,飘荡着……
岸边垂柳依依,冬季的柳叶已经落去,柳枝在寒风的吹拂下艰难地摇摆着,河水时而在夜灯中映成繁星样的灯光。
他沿着岸边小路,慢慢往前走,觉得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他在临元县委书记的位置上执政了五年,从来没有到这条河边走过,河两岸的堤坝,据说是前两任的书记修的。
他到任后,为了河水的治理问题,环保局长和分管副县长找他多次,说这条河水臭不可闻,一到夏天,蚊虫滋生,严重影响到县城的卫生环境。
最后,他表态要治理,但经费得让环保局自己想办法。
到底后来怎么解决的,他也没再过问。
黄明星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
在昏暗的路灯光下,他竭力辨别着方向,心中大有即将永远告别这块土地的感觉。
也不知徘徊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已来到县委招待所旁边那个深宅大院门前。
啊!这不是自己的家吗!
走到门口,威严的大门紧关着,从门缝里还能依稀看到院内昏黄的灯光。
犹豫了好半天,他终于取出了钥匙,开了两道锁。
院子里那条大狼狗并没有发出惊恐的狂吠声,而是跑上前来围着主人又舔又亲。
他摸着狼狗的头,狼狗哇哇地叫了两声,不知怎么的,他感觉狼狗的叫声像哭一样的凄凉。
狼狗紧紧地跟着他,穿过院子,来到主屋。
这是一幢二层小楼,是他到任后特地建的,之所以建在招待所旁边,主要是为了招待所的热水管能通进家里,解决了家里的取暖和用热水的问题,这种待遇自然是特殊的。
黄明星在门口停下来,正要推门,门开了,是女儿小婧,小婧一看爸爸回来了,不顾一切地搂着他:“爸爸,你真的回来啦!”
进了卧室,只见妻子和衣半躺在床上,黄明星坐到妻子身边,心里突然升起几分内疚感。
妻子此时也忘了往日那些纷争和不快,关切地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黄明星没说话,目光从妻子身上移开。
妻子瘦了,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悲凉。
在他印象中,妻子从没有过这种悲痛失落的表现,她是一个刚强自信的女人。
在这一瞬间,黄明星的人性似乎在他身上重现了。
他把右手放在妻子头上,怜悯地抚摩着,妻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好像到了生命垂危之际。
“现在临元风声很紧,‘双规’了那么多人,我很担心……”妻子说。
“没事,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县委书记了,副市长可是地厅级干部,是省委常委管的干部。”黄明星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只有妻子才能听得清。
“怎么没事?那些人不可能不把你咬出来的。”妻子说。
“不管怎么样,”黄明星说:“我们要有点思想准备,那些钱主要是留给两个孩子的,儿子正在上大学,一定要保证他的一切费用,还有一部分留给小婧……”
他的声音有些凄凉,又有些悲哀。好像真的要离开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似的。像遗嘱,又像永别的留言。
妻子流着眼泪,点点头说:“看来,你已经知道消息了?”
黄明星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