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放一笑答道:“这有何难?像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赵孟頫和管道升、李清照和赵明诚、陆游和唐婉”
“不对!这几对夫妻都称不上圆满!”
“怎么不对了?”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管道升和赵孟頫中间都出现过裂痕,而李清照的夫君赵明诚早逝,陆游和唐婉也半途被廹分离。”
“但他们都曾经是十分恩爱的夫妻呀!婚姻是个漫长的过程,两人之间出现点裂痕亦属正常。至于一方早逝,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毕竟他们恩爱且共度过非常美好的岁月虽然不能白头。”
“卓文君是怎么用才华和智慧消弥了同司马相如之间裂痕的?请你回答。”
到这时韩放才明白,雨儿想考量他的其实是那两首诗。他想了想说:“司马相如后来官越做越大,卓文君也逐渐年长色衰,他就想纳个小妾。于是就给在家乡的卓文君写了一封只有十三个字的信:一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卓文君看了,一下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一行数字中唯独少了一个亿,聪慧如她,岂不知这是夫君在暗示自己,无忆,他们之间已没有过去的回忆了。她心如刀绞,泪流满面,一连几天无法入睡,最后写好一封家书寄给了丈夫。
“司马相如打开书信,先看到的是一首白头吟,又叫断肠曲: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在诗的后面,附有一段书信: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据说司马相如看完妻子的信,不禁为妻子的才华而惊叹。他回想起过去的夫妻恩爱,感到万分羞愧,从此再也不提纳妾之事。两人最终得以白头偕老。”
“卓文君真是个才女!这些诗写得真好!”雨儿连连称赞着:“韩老师的脑子真比计算机都好用!。
“可这首白头吟是汉乐府里的名篇,究竟是不是卓文君所写,并没有确切的记载。”
但雨儿考量的是韩放的记忆能力,至于这些诗是谁写的,她并不在乎。到这里,她心中对韩放已是十分敬佩,她由衷地感到,韩放虽然只是个山乡里成长起来的穷小子,但他的为人却十分厚重,腹中又才华横溢
她如今与他做了临时夫妻,她不是不爱他,只是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已没了爱他的条件。但她却想时时见到他,离开他,心中总感到空落落的。
这天庆梅芳给韩放找出两件鸭绒衣,一长一短,长的带着帽子,不用说是出外穿的,短的当然是在家干活时穿的。她没再解释什么,但韩放知道这又是她丈夫的遗物。他不想穿这些死人穿过的衣服,但也不便拿堂。天还不算多冷,他在家总穿着一件织得厚墩墩的银灰色毛衣,那是妻子雷雨儿的劳作,穿在身上暖在心里,觉得舒坦而又适意。
上礼拜韩放回了趟家。他给家里买了个打豆浆机,想让那婆媳俩能天天喝上豆浆。当然还买了一大袋药物和食品。特别他听说山东东阿产的复方阿胶浆补血补气都有很好的效果,就每次回去都带两盒。
雨儿服后果然能睡着觉能吃下饭了,身体也就恢复得大有起色还有那种高钙片,每天一粒,吃了对孕妇和胎儿都是有补益的。再加母亲经常服用的治咳喘治腰疼的药,点眼消炎的药,控制血压和降血脂的药。光药费每月就得四、五百块钱,不过韩放从来都认为花这笔钱是理所当然的,是他乐于承受的。
这次在家里两天,韩放在村子小商店里买了两个蜂窝煤炉子,又到镇里煤厂拉了一车蜂窝煤,炉子婆媳俩一个屋里放一个,并都安装了排除烟气的铁皮管子。他还修整了猪圈和鸡舍,重砌了轧井边的水池子。时节将至冬天,他不能让母亲和妻子受冻,更不能让她们生活不方便。他忙了两天,虽然夜里仍是各睡各的,但能感到雨儿看他的眼光喜悦而又柔和,和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那晚他们在母亲屋里看了会儿电视,当回到自己屋里后,雨儿就给他拿出了这件毛衣,说是亲手为他织的,并逼着他穿上试试。毛衣织得针线密实,花样款式都很新潮,穿上又再合适不过。韩放满怀感激,想同妻子亲热,又不敢冒失。他只是含着深情的笑向她伸出手去,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啦。”
雨儿只抿了抿嘴角,也伸出手埋怨道:“真外气。”两人拉了拉手,礼节性的。雨儿接着问他:“你每次回来都花那么多钱,还总留给家这些钱,听娘说你还每月还给她二百元的零花。你哪来那么多钱?是有架造钱机器呢,还是做贼当了强盗?”
“怎么,连自己老公都不相信?你说人的成熟标准是什么?”
“什么?”雨儿一下还真说不清楚。
“检验一个人成熟与否,就要看他说话做事能不能有把握。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不该做的事一事不做,这才是个成熟的人。”
“啊那你的钱总得有个来源吧?总不会是不明飞行物扔在你怀里的。”
“我的工钱从这月起就涨到了六千块我在人家家里什么都不缺,也就连一分钱也不花。”
“嗯?那是户什么人家,雇个保姆每月就开六千元的工资,也太叫人不可思议了。”
“什么人家咱一个外人也兜不住实底,只知丈夫原是个当官的,不过已到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可看情形,不是个千万富翁也是个百万富婆”他想起了旧沙发里那一箱子百元大钞,可他却不能给雨儿实话实说。
“哦”雨儿很想问问那家人的姓名身份,说不定自己还认识呢。但她也不能问不能说,就装作很感兴趣地探索:“那他们家一定很富足很漂亮喽?”
“这还用说,住的小楼别墅,还有自己的轿车。对啦,我已学会开车,当上了正式司机。”
“咦!你可真行。怪不得那家人恁的看重你。”
“是啊,我在他家既是保姆,又是保镖、秘书、厨师、司机,一个人顶几个人用,她开工资少了,我还不干呢!”他有几分得意,又象是开玩笑:“要不下个月我开小车回来接你去市里她们家看看?”
雨儿嗔了他一眼:“才不呢,就我如今这病婆娘样儿,咋站得到人前”
“我媳妇就这西子捧心的模样儿,略一打扮,站到女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他分明是在逗自己开心,雨儿会意地让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但心里却是苦涩的。
韩放看她心事重重,就打开床头的录放机,放出一支江南名曲春江花月夜,他为了胎教,上次回来时特意从市里买了古筝独奏和民乐、舞乐等磁带送给她的。
想到妻子,韩放心里总有一种甜甜酸酸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滋润他战胜劳苦忧烦的最好的补药。但当看到母亲的视力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他又心急火燎,充满慌恐和紧迫感,到哪里能弄到一笔钱呢?过罢年一定得赶在雨儿产期前将母亲的眼睛治好,不然谁来帮雨儿照看孩子呢?
白天庆梅芳上班,有时由单位的车接送,有时坐出租,不大用家里的车。蜓蜓上个月已拿到了驾照,正处在对车的热恋阶段,就总偷偷摸摸的将车开出去疯跑。这让韩放既为她担心又无法自处。他只有将加油的事都推给蜓蜓,不然加一箱油看似没跑几天,实际上很快就用完了,韩放可没法向主人交待。渐渐地,庆梅芳看出了问题,上班时干脆将车钥匙拿走,这等于牵走了娇小姐的“猴儿”。
蜓蜓每天除了无所事事便是带着不满狠命花钱玩乐。这样母女俩也就断不了矛盾冲实。可突然有一天,蜓蜓九点钟起来就对韩放说:“韩大哥,今儿中午我请你吃饭,我妈反正是不回来,咱们就去彩虹桥那儿吃烧烤和麻辣鱼翅!”
“哟?大小姐莫非昨夜得了外财?语气一下就变粗了!”
“你别管,反正本姑娘今后要与乞讨日子告别了,你只须跟着沾光就是!”她将两手插在腰里,得意洋洋的。
韩放脑海里一下跳出了那一大箱子钱,但他又不能确定蜓蜓是动了那些钱。也许这钱已躺在那旧沙发里好多年了,既然以前她母女没发现,现在也不可能知道。但不是那钱,蜓蜓又能从哪里弄到钱呢?他想探问,又怕蜓蜓是个倒扭麻花反劲儿的性子,就答应中午同她去吃饭,只好找机会慢慢观察摸拢了。
他们果然到一个中档烧烤店大嘬了一顿。蜓蜓的出手大方和豪气万丈更增加了韩放的担心和忧虑,又不敢对庆梅芳说什么,因为蜓蜓再三告诫他:“不准在我妈妈面前多嘴多舌,不然咱们就再不是哥们儿了!”还让他起誓保证,与他拉钩儿上吊,他怎能在母女二人中维持一个又得罪一个呢?
当天下午,当蜓蜓也外出时,韩放又翻看了那只破沙发,见箱中的钱完好无损,他才松了口气。可蜓蜓从哪里弄到一笔钱呢?真是个猜不透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