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麦囤爱答不理:“你追国民党,或是追狗屁党,与我有个蛋的关系。”
那连长一愣神,骂道:“你这小子说话挺刺耳乱心的,怪不得你们保长说你们家都是坏人。”
刘麦囤知道,这是马高腿在背后搞鬼。
这次把刘家抢劫一光,连一斤粮食也没剩下。连长走时除了邀请刘麦囤参军闹革命,还留个借条。上面详细描述了年月日借款借粮的数量,后来被我娘张大妮当成废纸,给闺女当擦屁股纸了。
豫东战役后,兰封县宣告解放,成了共产党的天下。张德祥走马上任,当了县委书记,庞媛媛当了武装部长。
张德祥两次找刘汉山,提出让他和自己搭班子,出任副县长,代县长行使权力。刘汉山从张德祥和庞媛媛的出身和做人做事中感受到,这些人靠不住。从陈桥兵变的宋太祖赵匡胤,到要饭花子朱元璋登基,给人一个千古不变的真理:起兵造反的都是流氓光棍,翻身做主人后首先杀的是功勋近臣。自己和张德祥关系最近,知道他的底细更多,将来是第一个被清除的对象。与其将来翻脸成仇,不如趁早躲开。也许,这样还能保持一个朋友关系。
刘汉山真的是很聪明,看透了人间一切。没多久,张德祥开始铁腕治理,先是收拾以前的仇人,第一个目标就是老抬头目胡萝头。
胡萝头造成了惊弓之鸟,每天几乎不出门,在家带孩子做饭,一副天上逍遥神仙的日子。不过,他那双兔子一样的耳朵一直在感受着村外的动静,哪怕有毛驴跑过,也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到49年五月的一天,他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张德祥派武装部长庞媛媛带队,直扑胡萝头老窝韩相坡,要将老抬头目抓获。
侯宽现在是闲人一个,他不好意思在街里转悠,也没脸去别人家串门。那些同龄的男女,见到他话里话外要捎带几句刺激神经的话。侯宽不能还嘴,平时和他们骂大会习惯了,人家说你几句,你只能当玩笑话。否则,更没人搭理你。
韩耀先是和他骂大会最多的一个,这时候也是最能占便宜。侯看到侯宽井边打水,韩耀先似乎早在这里等他,故意大喊:“侯司令,你打水给你娘洗脚是吧。”
侯宽笑笑,不说话。村里人围上来,韩耀先更来劲儿。“你这司令当得不咋地,没给你寡妇娘找个老头。您老姨夫我还想沾光喝酒,我看这一辈子指望不上了,兰封县城你是回不去了。”
侯宽打完两桶水,扭头就走。韩耀先喊道:“不经玩,生气了,石磙大的一个大司令,针鼻大的一个心眼。”
敢这样明着贬侯宽的还有马高腿。在侯五婚宴上,马高腿喝点酒,借着酒力骂开了:“侯宽,你说你是个东西不,你当司令的时候,不要说左邻右舍沾光了,你亲爹死了都不发殡。现在不当司令了,你满大街找亲爹,猪狗都不认你。”
小傻三十七八岁了,看着缺心眼,最会狗仗人势,跟着他爹他哥欺负别人。他爹他哥在时,不敢把他咋样。如果他家里人不在,村里人操起棍棒砖头猛砸,傻三常常身上带伤,转脸又忘了是谁为啥打他。现在他看到侯宽,张嘴就骂:“候司令,我尻你妈。”
侯宽说你为啥骂我?傻三说你是司令为啥不给我买糖吃。侯宽说滚恁娘的蛋。傻三又开始骂,侯宽架不住一个傻子的胡搅蛮缠,赶紧走开。走得慢了,傻三跟在后面一直骂,直到进了侯家大门,有黄狗出来狂叫,才把傻三吓跑。
侯宽的狼狈境遇让他差点极度悲愤和羞辱,他只想在门口的水井投井自杀。过去常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川被犬欺,侯宽切实感受到了这种境况的痛心疾首,直叹先人说的话太精辟,入骨三分。“这一辈子成了臭狗屎了,人踩你一脚的心情都没有,别说搭理你。”
没有地方可去的侯宽成了刘家的常客,时不时端点包子饺子红薯芋头送给黄秋菊。叫姨叫得口甜,似乎黄秋菊和他娘一奶同胞,甚至比他亲姨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