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

一声急促的惊恐鹿鸣乍然传入耳中，驯鹿首领恍然回神，转头望去，只见一只幼鹿正被一只灰色的野狼咬住喉咙，正瞪着一双无辜鹿眼，茫然惊恐的看向河岸。

“幼幼！”

不等驯鹿首领做出什么反应，身侧无数急促的鹿鸣响起，幼鹿的，但更多是成年的驯鹿们。

无数的驯鹿快速朝着河岸而去，它们不会回头，不去看凄惨的同族，它们只想着快点到达河岸，回到坚实的能让它们快速奔跑，甩开狼群的土地上。

这一刻，驯鹿首领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丝悲凉之感，它不明白这种感觉的来处，更不知其意，但这种感觉让它难受，让它失去求生的意志。

恍然的雄鹿顶着鹿角，半转着头颅，维持着方才转头的姿势，被身侧的鹿群裹挟着，麻木的蹬着蹄子，朝着河岸不断前行。

等到周身的凉意退去，脚下坚实的土地感，嗒嗒的蹄鸣声唤回了驯鹿首领的茫然的理智。

鹿群一上岸，便快速奔逃了起来，它们以优越的速度将狼群远远甩开，而狼群，也并未追击。

野狼们将各自的猎物拖上河岸，开始享受来之不易的美餐。

跟着庞大的鹿群奔跑在荒芜的土地上，驯鹿首领看向前方的目光却已经失去了最终的热切。

它本不该有多余情绪的脑子突然有了奇怪的想法，迁徙，是正确的吗？

每年的不断行走，沿途遇到的勐兽袭击，反复一段重复的轮回，不断重演路途上的悲剧……

这一刻，走过数次迁徙之路的驯鹿首领茫然了，它的生存本能告诉它，迁徙是生存的必要路程，但它此刻的心境告诉它，这是一段注定悲伤的旅程……

“幼幼……”

一只在奔逃中迷失，寻不到母亲的幼鹿转到了驯鹿首领的脚边，小鹿蒙蒙的抬头，想要确认身边高大的成年鹿是不是自己的母亲，那双懵懂的眼神怯生生的望来，又失落的收起。

看着离开的幼鹿低声鸣叫着跑向其他同族，幼小的身躯在庞大的鹿群穿梭，寻找呼唤着自己的母亲，也许它的母亲也在鹿群中焦急寻找着它，也许……它永远的落在了身后冰冷的河水中。

驯鹿首领恍忽茫然的心境在摇晃之中恢复了一丝光亮，它想不通迁徙的意义，也不知道，这趟旅途的好坏，但此刻的它明白，族群的生存是第一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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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昼短夜长，奔袭了一段路程，天空迅速暗澹下去。

将狼群甩开后，驯鹿群便恢复了平稳的行进速度，黄昏到来时，寒风又起，鹿群不知不觉已经离开最后一片森林的范围，抵达一处微微隆起的雪坡。

驯鹿们经过一天的奔袭和狼群的袭击已经疲惫，因此，驯鹿群理所当然的靠着斜坡下的大片岩石和缓坡营造的天然背风点休息下来，准备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越过这片区域，它们将正式进入冻土的范围。

驯鹿首领也重新集结了自己的小族群，到达冻土后，它们将分散开来，继续依照各自的小族群生活繁衍。

随着夜幕降临，驯鹿们紧紧的挨着一起取暖，它们背靠背，头顶头，用紧密的接触维持着彼此的体温，这可以有效降低它们的体力和脂肪消耗，也能确保在寒冷的晚上，不会有驯鹿因为寒冷而丢失性命。

远方，一群疲倦的野狼正在缓缓接近。

它们当然不是白天的狼群，它们来自另一个更为庞大的野狼群，在这片荒芜的区域，是不缺闻声而来的狩猎者的。

而驯鹿群显然对此毫无准备，白天的袭击，让不少有经验的驯鹿认为今夜应该安稳，毕竟这片区域的狩猎者在河岸已经满载而归，不该再来进犯。

在野生动物的常识认知里，一片区域的狩猎者都有着自己的领地，大多时候，勐兽们互不进犯，它们还未离开那群野狼的狩猎范围，不该再遭遇狼群的袭击。

但这一次，出乎意料的，这片区域出现了另一群野狼的光顾。

夜风带着幽魂般的诡异声调在坡侧呼啸而过，漏进来的气流带来丝丝寒意，哪怕是披上加厚戎装的驯鹿们，也被冻醒不少。

而此时，紧随着夜风而来的不速之客已经达到附近，一双双幽绿色的冰冷眼眸，在黑暗中闪烁野性的光芒，那是贪婪，是渴望。

狼群之间，一只独狼驻足，它的身形低矮，是一头跛足的老狼。

老狼的毛色暗澹，吊着两只狭长的眼，枯瘦的身体，毛发稀疏的尾巴，使它在一众毛发旺盛，身体强健的年轻狼中显得格外凄惨可怜。然而，仔细一看，它的位置却是十分微妙，这一撮先锋的狼群队伍，竟然隐隐以它为首。

按理说，这样的伤残年老、不再壮年的老狼早该在冬季来临之时就被狼群抛弃甚至杀死作为储备食物才对，但眼前这只老狼不但能够存活下来，竟还混成了一个小狼群的头领，这种情况实在不可思议。

老狼的目光幽深晦暗，它盯着挨着一起的驯鹿群，眼中闪过智慧的微光。

狼群的协作能力很强，团战是它们的优势，但在面对上万只驯鹿的队伍，它们这不过几十只的狼群显然太过渺小，狩猎，是它们此行的目的，但如何狩猎，又必须慎重。

而老狼此刻的举动，正是在用它老练的经验，去寻找鹿群的突破口，一个，不会引起鹿群大面积冲撞，又能准确迅速的将猎物拖出鹿群的口子。

老狼的身躯瘦弱，但一双眼却分外有神，岁月和时光剥夺了它的精神力气，却又带给它珍贵的经验与阅历，它的头脑在历练中沉淀成出智慧，形成狡诈的思维。这些智慧思维则是身旁那些壮年狼未能拥有的优点。

在这个冬季，它用自己的智慧和阅历，带领着这群即将饿死的野狼一次次找到生机，寻找到寒冬之中潜藏的猎物，在生存面前，力量似乎也要往后靠，狼群的领头者，渐渐失去话语权，狡诈的老狼走向年轻力壮时都未能登临的位置。

拥有指挥狼群权力的老狼，一改曾经低微的地位，摇身一变成为了这支小狼群的头领，它统率着4头大公狼，5头成年母狼，6只幼年小狼，带着它们，在寒冬之中流浪，奔波，寻找一切生机。

而此刻，它们再次，在老狼的经验智慧下，找到了猎物所在，找到了延续生存的食物。

静静观察的老狼忽然回头，幽深的眸子看向身侧的公狼们，发出了它的指令。

公狼们悄悄起身，母狼紧紧跟随，它们无声的朝着老狼指引的方向前进，狼群之间的默契早已不需要言语。

公狼和母狼悄悄绕进山坡后方，它们狭长的幽绿色双眼闪烁在寒风之中，灰色的毛发上不知何时落满了雪花，夜晚的雪悄悄降临，如同这群不速之客一般鬼魅无声。

为首的公狼低着头，竖着耳朵，慢慢接近目标，它下意识的甩动扫帚似的大尾巴，微微咧开狭长的前吻，看着熟睡中的驯鹿露出了满口尖牙。

野狼们揣着一颗贪婪之心，渴求温热的鲜血，香醇的鹿肉，利爪和獠牙皆已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