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两人跟随主人来到客厅内。
勤快的女主人手脚麻利地端着两碗奶茶放在茶几上。
白天看着茶几上摆着的干果和散发着热气的奶茶,哑然失笑。
怪不得村长用少数民族的礼节问候廖大个子呢。
廖大个子家招待客人都是按照阔洪齐村少数民族习俗进行的。
等居来提说明来意后,廖大个子为难道:“居村长,你咋早不说撒,玉米种子都买来了,就搁在后院呢。”
居来提一听急眼了,耍起赖了,“我不管,你包的那270亩地必须种春麦,你再不支持我们,阔洪齐村就没小麦了,廖哥,你就帮个忙撒,今年春麦任务至少1000亩地,要不,我们又要挨批了。”
廖大个子有些寻思不定地问:“艾克来木还要买播春麦的机子,行不?”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天接话茬,“可以,据我了解,就阔洪齐村没人种春麦,其他乡村都种了几千亩春麦,昨天,其他村第一书记还跟我打听,村里有没播春麦的机子,这两年,种麦子的人少了,不少播种机师傅把播种机当废铁卖了,都去买播玉米的机子了。”
廖大个子松口气,“这就放心了,白书记,有人找播麦子的机子,你就把艾克来木介绍过去撒。”
同龄人白天点点头,“那肯定的,不用你说。他的机子到了没?”
“昨天从石河子发货,估计明天就到了,他要拉到我这里安装好,收拾好,也就一天的功夫。”廖大个子浅笑着。
居来提着急地问:“我的哥哥,想好没,春麦种多少?”
廖大个子没回答,倒是一改常态地八卦起来,“白书记,你来第一天,我就想问问,你父母给你起这名,是不是图省事?要是你姓黑,会不会叫黑夜?”
白天不急不恼,淡然地回答,“不知道,哪天我回去问问爸妈。”
居来提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廖大个子也这么是非起来,不住地对着廖大个子眨巴眼睛。
眼睛都快抽筋了。
廖大个子装没看见一样,从烟盒掏出两根香烟散给客人。
他又八卦起来,“白书记,听到你的名字,我就想起年轻那会听的歌。”
白天纳闷地望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廖大个子,察觉眼前这壮汉思维很跳跃,把不住他的脉门。
廖大个子把打火机凑到两位客人嘴前,“白天不懂夜的黑。”
白天猛地吸口烟,想着怎么开口让眼前这个壮汉顺着他们的话题谈下去,让廖大个子支持下村委会的工作。
廖大个子冷不丁冒了句,“苞米种子我给对面的老马,270亩地全种春麦,只是春麦种子好买不?”
白天和居来提没想到廖大个子的思想工作这么容易做,俩人心中大喜。
白天忙不迭说:“春麦种子,县种子公司就有,听说还是咱XJ最新培育的品种,我给你联系。”
离开廖家前,白天紧紧抓着廖大个子的手,一个劲儿感谢着。
王秀站在丈夫身旁一起目送着摩托车上两人的背影,颇有感触地说:“现在当干部的,也不容易啊。”
廖大个子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老婆子,明天我上谁家犁地去?”
前来请廖大个子犁地的村民都排着队,为不起纠纷,王秀在本子上记录着上门排队的时间顺序。
王秀转身快步走到厨房门前,伸手从门旁的柜子上拿出个学生作业本。
她翻看着上面地名字说:“明天是对面的马回回,犁完马回回的,就是村东头的老高。”
“老高?去年他家种的甜菜,这样,明天我先去老高家犁地,把老马排在老高后面。”廖大个子安排着。
“那咋行?!人家马回回先来咱家的,”王秀着急地提醒。
“你不懂吧,老高的地去年种的是甜菜,甜菜拔地,地硬不说,地还凉,不好长东西,今年种啥都不球行,提前给他犁完地,晾个几天,晒几个太阳,再种啥,都强些。”廖大个子解释,“你去给老马说声,他懂。”
“就你熊球事多,老马这人话多。人家老高也没说晾个几天,就你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王秀埋怨着,“你犁好地不行了,还管人家庄稼长得好不,就显得你能。”
廖大个子没吭气,双手背在身后晃悠悠朝后院走去。
等他听到王秀的脚步声消失后,才低声嘟囔着,“你个婆娘,啥也不懂,要不是我多管闲事,能有人排着队让我犁地?!”
廖大个子是个热心之人,给人犁地价格公道,还能善意地做些提示。
让他犁地,就等于吃了个定心丸。
这也是各族村民喜欢请他犁地的原因。
阔洪齐村乡村道路两旁的杨树树干泛起了青色,也是廖大个子忙碌之际。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了,吃住在拖拉机上。
春忙时节,农民们都抢种庄稼,农机手没时间休息。
廖大个子肯吃苦,吃饭不讲究,村民给他点馕或着一壶奶茶,就能打发三顿饭。
XJ春天风大,灰尘多。
出来没几天,廖大个子双眼熬的发红,几天没洗脸,脸上结了层痂,皴裂着如龟壳。
这天,连夜把村民地里夏提家的120亩林带地犁完,总算有点空档,廖大个子准备回家洗个热水澡,顺便拿点换洗的衣服。
他骑着自家的电动车朝村里赶去。
眼看着就要到村头了,电动车没电了。
廖大个子推着电动车朝家走。
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只棕色的羊羔,毛发奓着,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羊羔看见廖大个子就“咩咩”地冲过来。
廖大个子一看,就断定这是只被人用牛奶养大的羊羔。
羊羔子紧挨着廖大个子腿旁,一人一车一羊慢悠悠朝村委会走去。
第一书记白天站在村委会大院,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闹离婚的一对年轻夫妇。
廖大个子站在离白天十米远的地方停下,“白书记,捡了只羊羔子,交给你了。”
白天望着灰头灰脸的廖大个子,头顶上的头发灰扑扑地向上奓着,身上的衣服又皱又脏,脸上的皮肤都皴皮了,关心地问:“廖哥,多阵子没回家了?”
“没几天,羊羔子搁你这了。”廖大个子推着电动车准备离去。
白天打发走这对闲的没事找事的年轻夫妻,赶紧追过来,双手抓着羊羔子头顶的两只角问:“廖哥,你家地啥时候犁?到时候,你忙,我带着村干部去给你帮忙。”
廖大个子呵呵一笑,“不用,我老婆子一个人就行,你们忙,不管我了。”
白天双手抓着不安分的羊羔子,侧脸望着廖大个子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一米九的大高个几乎是在弯腰推着电动车,这场面很是滑稽。
村长居来提从村委会大院出来,看着白天跟羊羔子较劲,忙跑过来问:“这羊羔子,哪来的?”
白天生怕羊羔子从它手中挣脱,不敢松手,用嘴巴朝廖大个子的背影努努,“廖大哥路上捡的。”
居来提打量着羊羔子的体型和毛发颜色,不敢确定地猜测着,“路上捡的?是不是江阿古丽家的?”
白天歪着脑袋问:“要是江阿古丽的,那这羊羔子跟人亲。”
他慢慢松手,羊羔子不耐烦地甩甩头,并未逃离。
白天和居来提相识一笑,“可能就是江阿古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