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赶巧今日的月光也偏偏无缘,竟照不进殿内半分。木丝言携着锦葵缓缓地朝里走去,一边在黑暗之中喊着妃月的名字,一边注意脚下的路。
少顷,木丝言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浓烈,她随即拉扯过锦葵质问道:“阿月究竟在哪里?”
锦葵忽而笑了起来,在黑暗之中,木丝言瞧不见她的脸,只觉她的笑声凄厉可怕,好似楚国冬日里的烈风拥挤过门板时所发出的声响,使人登时毛骨悚然。
“你的阿月早死了,怕是骨头都融到灯油里面,烧化了。”锦葵笑道。
木丝言一惊,不可置信道:“你胡说,方才蔡侯说阿月没死。”
“方才你还说不会被我家主君所骗,怎地现在倒是坚信不疑了?”锦葵趁着木丝言松懈之时,猛地低头咬住了她的手臂。
木丝言吃痛扔下了手上的金钗,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上重重地打了一掌,在锦葵吃痛张开嘴时,将被锦葵咬住的手收了回来。
锦葵受力向前扑去,黑暗之中像是撞在了木案上,随着嘭的一声响,还有一些零碎的瓷器碎裂在地上的声音。
与此同时,星星点点的火光忽而从殿外飞来,木丝言连忙拉着锦葵一起躲在刚刚被她撞翻了的木案后。
随后,星星点点的火光刺破了摇摇欲坠的殿门,直直地射在殿内残破的宝阁以及帷帐之上。
霎时间火海连片,也使殿内逐渐地明亮了起来。
木丝言这才瞧了清楚,这殿内除了她和锦葵根本没有其他人。方才蔡侯果真是说了谎,阿月并不在这殿内。
四周浓烟滚滚,呛得木丝言眼泪直流,她低头望去,却见脚旁边有一只形状十分怪异的棉垫,
这棉垫的形状很像是一口半圆的大锅。
木丝言好奇地想要伸手去探个究竟,却被锦葵抢先一步。木丝言发现,不知何时,锦葵那大腹便便的肚子不见了。
她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而后见她将那棉垫塞回到衣服里后,才恍然大悟。
锦葵根本就没有怀孕,她肚子里没有孩子,只有谎言。
“姜公主被楚王抓到后,最初的我也并没能逃脱,这身子也是被你们楚人的铁甲军享用过,践踏过,残躯已然伤透,怕是这辈子再难从肚子蹦出来个娃娃叫我娘亲。”她声音不再如方才那般凄厉,转而柔和起来,可这柔和的面容之中,却带着诸多恨意。
“他迎我入宫,宠幸我,爱护我,娇纵我,不过是因为,我是姜公主身旁最亲密的女官,更因我是他与楚姬二人之间博弈的工具”她的声音之中忽而带着些自嘲,严重的恨意越来越浓。
“我有时候不断地在怀疑,他是否真的喜爱姜公主,而我的存在,究竟是因他爱姜公主情深似海,还是使楚姬难堪,折磨楚姬而存在的工具?”
看得出来,这锦葵起初是十分感激蔡侯的,许是在雅光嫁来后,她看清了蔡侯的真面目,便慢慢地积累起了对蔡侯的怨怼,可毕竟是蔡侯将她拉出了泥沼,她感恩于蔡侯,却只能将这些怨怼放在雅光的身上,从而导致了她对雅光恨之入骨。
她并不明白,为何世上传闻深爱着姜国公主的蔡叔怀,转而便能喜欢上敌国的公主。而且,还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的女人,去折磨他喜欢的人。
就像她不懂为何前一刻,蔡叔怀还担忧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转而就命宫内的禁军朝着殿内,射来羽箭流火,不顾她的死活。
殿外的羽箭流火未曾断绝,且接连不断地朝着殿内而来,木丝言见她眼中含泪,甚是凄凉,遂而她徒生怜悯之心。
她抓起木案两边未有燃火的地方,将木案抬了起来,超着殿外扔去。
瞬时,羽箭减少了许多,她趁此,拉着锦葵便往外冲去。
可谁知,还未走到殿门时,疏于防范的木丝言被锦葵用方才她丢掉的那只金钗扎了胸口。
木丝言受痛身形一顿,而后锦葵猛地一推,又将她重新推入了火场之中,转而自己跑了出去。
“你们楚人,都该死。”
锦葵的心中存着对楚国的恨,所以无论木丝言是否无辜,她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木丝言跌倒在地上,将胸口那只金钗拔了出来,而后默念心法,稍事归息养伤。
不刻,羽箭流火再次袭来。
四处已经没有可以容身躲避的地方了,木丝言只能一边四处逃窜,一边用坠落的木棍抵御着羽箭。
眼看着火势逐渐要淹没整个摇摇欲坠的宫殿,木丝言已经被滚滚浓烟呛得张不开眼睛了,周身袭来的热浪炙烤着她,近乎将她碾碎。
突然,手腕上传来一阵冰凉之感,还未等木丝言张开眼睛瞧,便觉一股力道将她拉扯向前。她跟随这力道一路狂奔,四周的炙热之感逐渐退去。
她缓缓张开双眼,发现早已远离了火场,正奔走在一处悠长的甬道之中。
拉着她一路向前的是一个约莫豆蔻年华的姑娘,木丝言注意到这姑娘的身上穿着的是蔡宫女官的衣裳。
她们自一处高台石板后走出,木丝言见她小心翼翼地将石板复原,又拉着她往不远处的花树后面躲藏去了。
“呀,姐姐受伤了。”小姑娘看到木丝言胸口处一片通红惊道。
木丝言低下头看到胸口上的血迹,淡淡地道了一句,无事。
锦葵不会武,力气也不算大,所以那金钗扎的不深。她方才又用心法调息,血已经止住了,慢慢长合便好。
“妃月姑姑料到你会回来,便让我在她离世之后注意椒兰宫的动静,好在那着火的宫殿是叔玉公主出嫁前的住所,她少时喜爱偷溜出寝殿去寻护国将军玩乐,这才暗地里设了密道,否则我还真不知要如何能救你。”小姑娘有些后怕地拍着胸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