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周的这个孙女儿他也时常见到,年龄与他相彷,是个美人胚子,但见到他总是脸红,羞得话都说不全,没有李俞来得大方。
郭威嘿嘿一笑:“那陈王安审琦的幼女如何?还有何福进的孙女儿、田敏的孙女儿,这可是个才女啊,还有淮南李璟、西蜀孟昶、吴越的钱弘俶都想送女儿给你作妃子。”
见郭威越说越离谱,郭宗谊不免恼火,他咬牙道:“孙儿的正妃,只能是李俞!”
言下之意,是这些人若非要他娶,也只能当侧妃。
郭威见他生恼,便不再撩拨,哈哈长笑:“近来宫里都言你少年老成,没有年轻人的活泼,我还总在担心,今日来看,你是有性子的。”
郭宗谊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当下哼哼几声,瞪了郭威一眼。
郭威也未在意,招郭宗谊到跟前,满脸疼爱抚其背,温言道:“我得子孙如此,江山可旺百年,你想娶谁便娶谁,不用考虑朝局,咱有这个底气!”
郭宗谊闻言心中感动,拱手道:“谢阿翁、阿耶成全。”
他深知,这一代的底气,是来自前几代的牺牲。
此事议定,郭宗谊便欲离开,毕竟李榖一把老骨头了,还在宫门外等着他的消息,但郭威却将其留了下来,丢出十来本奏章,说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京畿、荆襄、河北三地上报,言治下已有瘟疫肆虐,我算了算,死者已近万人。”
郭宗谊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将李榖抛之脑后,他揽过奏章,一道道翻阅,阅毕,郭宗谊叹道:“从奏表上推测,因疫而死的一万人,当有半数是无病之民。”
“不错。”郭荣接过话,接着说道:“一村有疫,往往圈禁全村,若能医则医,若传染严重,则不分病健,屠尽全村,烈火焚尸,以免瘟疫失控外溢。”
自古以来,这是控制瘟疫常用的办法,没人觉得错,便是郭威、郭荣,也只是怜惜一番,便揭过这一章去,但郭宗谊仍有疑虑。
他问道:“严不严重,是医家说了算,还是官儿说了算?”
“自然是当地主政官儿!”郭荣答道。
郭宗谊又问:“那若有官儿贪财,借瘟疫之事,屠杀平民,敛财占地,又该如何防范?”
“这……”郭荣语滞,郭威也是蹙眉不语。
他们长于民间,深知郭宗谊此话不是危言耸听,若真有那黑了心肠,不畏上苍的官儿,借瘟疫横征暴敛,那朝廷也是无计可施。
郭宗谊见他们沉默不言,便建议道:“孙儿以为,治瘟,当以医家为主,地方官配合,如此才能保证那烈焰之下,没有冤死的魂。”
郭威与郭荣闻言,对望一眼,面色俱有迟疑,医家毕竟不是朝廷命官,他们可不敢放权,出点意外,便能引出大祸来。
郭宗谊略作思量,又建言道:“也可遣御医去各地主持治疫之事,各地官员、医者配合。”
御医虽也是官儿,但毕竟是懂医术的,比那些地方官,尤其是大字不识,办事粗暴,喜欢一刀切的武官,在治疫一事上要强。
而不幸的是,除荆襄外,地方上,尤其是基层县乡,多是武官做主。
京畿还好,那王殷节制的河北,几乎全是武人执政,连个镇将都敢插手县令的事务。
郭威听完,思索一番,颔首道:“便依谊哥儿所言,遣御医下去治疫,再命皇城司派些人手,查查有无官员支属,在瘟疫过后大量买田。”
“唯。”郭荣领命,又问道:“除医家外,是否让各地道人也攘助一二?”
道与佛不同,多靠行医来传教,便是许多学子,也都会几手医术,不为名相,便为名医,这是读书人的一大抱负。
郭荣虽号令不动天下的读书人,但他身为功德使,一纸诏令下去,那些道士可不敢不听。
郭威想清楚其中关窍,便点头道:“你看着办吧,他们愿意,自然可以,不愿意也不必强迫。”
郭荣欣然领命,郭宗谊良心这才稍安,便与郭荣一道,请告回府。
出了殿门,郭宗谊便先行一步,小跑着往宫外跑,至皇城门处,四下寻找,却没见李榖的人影。
郭宗谊只好唤来宫门值守的卫兵,询问道:“李相呢?”
“禀殿下,李相已回府多时。”卫兵老实答道。
郭宗谊恍然,这老倌儿压根没有等他的意思,白害他自滋德殿,一路跑到皇城门口。
当下心中微恼,想骂两声出出气儿,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毕竟李榖现在也是他的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