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几人都惊诧万分,这灰鼠不是宝吉的坐骑吗,怎么会发疯咬死了宝吉?张南周更是惊呆了,看着灰鼠撕扯下宝吉大半个脖子的血肉,直欲作呕,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灰鼠不仅啃食了宝吉的血肉,还吸取了宝吉的地仙魂魄。
灰鼠咧着嘴露出了里面的血肉残渣,在看了几眼张南周后,扭头隐入土中不见了踪迹。
张南周被灰鼠冷冰冰的眼神盯的一惊,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好在虚惊一场,灰鼠没继续找他麻烦。
“张南周,咱们走,”任青站起身招呼了一下张南周,向诸葛玄说道:“此地已暴露,影族应该马上就会过来,我们就此告辞,以免连累你们!”
“也好,道友如有机会去龙虎山,烦请跟我师兄张九龄诉说一二,二位珍重!”诸葛玄说完,递给任青一张天师道特有的传讯符篆。
一舟走来要将刚才捡起的念珠递给张南周,张南周摆摆手,只说了句‘后会有期’便被任青抓上戒尺剑飞离远去。而在他们身后,诸葛玄看着满院的灰烬砖瓦和仅剩的两扇门,无奈惋惜摇头,长叹一声后,便带着一舟遁去了。
任青出道观后不久,就察觉身后有几名地级强者追来,想来应是影族之人。“糟了,张南周抓稳!”她想起诸葛玄说的死湖怪事,便转身带着张南周朝死湖奔去。
任青离开后不久,有十来个一星影将便从她刚才站立之地的前后方汇合而来,看来之前是打算包夹任青,众人汇合后虽继续追着任青,但并未全力追赶,仿佛只要跟不丢就行。
任青毕竟未到地仙之境,加上之前消耗巨大,现在又带着张南周,所以有些手段用不出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进入死湖看看有没有机会,只是身后那众多明晃晃的金星实在有些扎眼和使人烦躁,任青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和思索:这次没干什么事啊,怎么会惹到这么多影将?
所幸的是任青冲进死湖后,身后的那些影将果然在离岸边不远处停了下来,没有再追来,仿佛湖里真有什么令他们惧怕的东西。任青从空中往下看,湖色呈白蓝色,湖面无风无浪,像一面磨得透亮的镜子,也像一枚巨大的、上等的翡翠,然而却无水草、无游鱼、无飞鸟,妥妥一个没有任何生机的死湖。任青心想,或许自己可以水遁离开,影族难不成还能守住所有水岸?
任青正暗自庆幸和思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像是天地间万物在说话,又像是声音迸发自她脑海:“道火神躯,果然是道火,来,来,给我看看你有多大胆量!”
声音想起时,任青和张南周就已从空中被压制到水面,半条腿陷入了水中,任青惊惧万分,对于来人她竟没有半分察觉,那么对方的身份只能是神仙级别的影帅。自己面对影将或许还能周旋,但在影帅面前却半点都挣扎不得,此时她虽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可仍倔强地翻眼看了看凭空出现的黑影,其额头分明有两颗金星,影帅无疑!
“小丫头,说来!”
影帅并未有任何动作,却见任青仿佛是被人掐着脖子那样,被举到了半空,挣扎不得,脸色逐渐变红、发紫,就连其念头都快被禁绝。‘还好,还好在声音乍响时自己就捏碎了手中的蝴蝶玉佩,这次真的好险!’
......
张南周同样动弹不得,只是所有的愤怒、不甘、戾气全部从眼神里流出,有实力就能不讲道理为所欲为了吗?此时他恨不能以身代之。
“还有你这团东西,”似是感受到张南周的眼神,影帅面无表情地冲张南周冷冷说到:“你俩倒真是能耐,竟能偷溜进来。”
张南周霎时被无形之力包裹,整个身体像被揉成了面团,五官和四肢、骨骼和皮肉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团在一起,张南周觉得自己快要碎了,他在想任青估计也快坚持不住了,像影帅说的那样,他们俩真是疯狂,他有些想笑,但连自己的嘴巴在哪都感觉不到、控制不了,仅剩的思绪想到了冬天,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有些不甘,但又无能为力,这余下的时间就像冬日暖阳的屋檐下的冰锥在慢慢融化,一滴一滴的流逝,又像是涛涛江水在奔流,一滴又一滴、一片又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的身体一松,又慢慢开始散开了。
天地间,影帅的身影突然散开,随后在不远处又凝聚成型,而此时他的对面却多了一道倩影,其身形虚虚实实、飘忽不定,其声音虽愤怒但仍温柔至极:“堂堂影帅逞能欺负人吗?”
来人没有任何动作,影帅的身影却又晃了晃,似是受了不轻的击打,又退后了几里,稳住后才惊道:“神蝶舞翩跹?”
“我可怜的丫头!”来人回头用如葱般的玉指轻点,一双透明的薄翼包住了已昏迷的任青和逐渐有知觉的张南周。
“改日我再会一会你这影族冷帅。”来人朝影帅说道。
“舞翩跹,这里恐怕容不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影帅愤怒说道,于是岸边众多影将开始朝这边靠近。
“就凭你?”
“哼!此地禁令你们人族忘了吗?”影帅朝前逼近。
二人话语的交锋竟使得整个死湖的水开始动荡起来,恐怖如斯!当湖水马上就要翻腾起来时,一个似男似女的尖锐声音突然从湖底冲起:“你们俩都从我头顶上滚下去!”
这声音像是箭一样刺破了张南周的耳膜,他随即晕了过去......
张南周做了一个梦,这次是真的梦,他像个游尘一样飘飘荡荡,从日月星辰丢落,飘过江河湖海,穿过了草木山林,或落在匆匆行人的衣袖,或靠在喧闹油腻的桌沿,他飘啊飘啊,不知道怎么停下来,他想找人帮忙,但就是说不出话、喊不出来。过了很久很久,久的他已停止思考和求救,久的他已忘记自己是张南周,他变成了一粒尘埃。
突然,有声音传来,像是秋蚊的叮咛“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是啊,以息相吹,避开风会不会就停下了?可是风来自哪里呢?现在可没有风,我为什么还会动,还会游走?他想了又想,过了很久,才想这风会不会来自自己,自己一直在想就一直在动,这是不是也是风?所以当他闭眼不再挣扎时,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他还是他。
张南周以灰尘之躯沉睡时,他同时正在醒来,仿佛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