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哑巴扛着锄头回来,先是上楼去看了看,看见江十余与白烁人手一本书,江十余聚精会神地看着,白烁虽然也在盯着书看,却是眉眼耷拉、脑门上长满问号似的。
“哑巴叔,你回来了。”白烁先是看到了哑巴。江十余从书上移开目光,蹙眉不悦地看了眼白烁,才看向门口的哑巴,学着白烁叫哑巴的称呼也喊了声“哑巴叔”。
哑巴一愣,欣喜地一笑,他摆摆手,意思是不打扰他们了,自己笑呵呵地去做饭。
“这次我不是故意出声的!”哑巴一走,白烁赶紧看向江十余为自己解释。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白烁从被江十余提醒不要弄出动静到警告他不要吵,再迟钝的白烁也看出了江十余已经相当没耐心了。
江十余像个小大人似的盯着窗外的绿竹揉了揉眉峰。
“有什么不懂的?”
“啊?哦哦,这,还有这。”白烁指着自己摊开在床上的地图册,这是江十余看他无所事事在床上打瞌睡,叫他睡觉又不睡后让他挑本书自己看。起初他选的不是这本地图册,上本书和上上本他都没看多久就要换本书,最后被江十余一记刀眼吓住了,才随便拿了一本就不敢再贸然换书了,没想到随手拿的这本地图册还挺对白烁胃口的,终于看了下去。但白烁在学校的成绩并不算好,并且在小学的他并没有学过地理,他只知道看图,但也有看不懂的图,期间他时不时抓耳挠腮,几次影响到了江十余,江十余对他烦不胜烦。
“这条河,叫黄河哦,这边不是比这边高吗”白烁一手指着中国地图的西南方向,一手指着地图上的渤海区域,“那它为什么能从低处往高处流啊?”
“你怎么看出他是从那边流向这边的?”江十余都眼睛从渤海瞄向青藏高原。
“因为这边有海啊,这边,”白烁指着巴颜喀拉山脉的地方,“你看,它就流尽了没水了;有海它才有水,有水它才能流动啊。”
“水只往低处流。不是只有大海才有水,天上的云藏着水,山上的冰川也藏着水,地下的土里也藏着水,不是只有看到的才是存在的。”
白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大海之所以有那么多水,是因为很多条河流都流向海里,而不是海往河流注水。”
白烁仍是一知半解的样子。
“黄河发源地在青藏高原的巴颜喀拉山脉上,嗯,就是这里。”江十余指着地图上的山脉,“它的水源主要来自冰山冰雪消融后流下来汇成的水,还有一些雨水;但黄河之所以有奔流不息的水,是因为黄河在流到渤海的过程中会与多个河流相汇合,汇合成一条河,那就是黄河。”
“哦,聚沙成塔!”白烁赞叹地点点头,他终于有点明白了。这时候白烁又不觉得江十余不是个暴躁脾气不好的人了,他认真地听着江十余的声音,觉得自己离“城市”又近了一步。
很快,哑巴做好了晚饭,悄悄来到江十余的卧室外,偷偷听了里面的动静,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才放心地敲了敲门,比划着叫他们俩下去吃饭。
白烁点点头,跳下床来穿鞋,说:“哑巴叔,我先去和奶奶说一声,省得她等我回家了才吃饭。”说完一溜烟跑了。
江十余一开始以为白烁饿疯了,一听吃饭就迫不及待地下地穿鞋;白烁跑了,他就觉得那是白烁哑巴强留自己吃饭,赶忙穿好鞋说句客气话,跑了就不会再回来。但江十余万万没想到他刚到饭桌前凳子还没坐热,白烁就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边。
哑巴早盛好了白烁的饭,对于白烁去而复回他表示那是理所应当的。
这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江十余从未见过哑巴如此丰富的动作表情,他和白烁和用着不为第三人知道的方式交流,双手不断变换着动作,时不时指指江十余做出一脸苦恼相,时不时夹一筷子菜往江十余和白烁的碗里投放。
“要不我明天带他上山去和我一起放牛?”白烁拈住嘴边一粒米饭,一面送往嘴里一面说。
江十余停下正要夹菜的手,抬额看着他们两个。他俩还在自顾自说着话呢,讲江十余一个大活人会说话能思考可以自己做决定的人搁置在一边,像菜市场里鱼肉被老太太们的讨价还价一样,他俩明目张胆又用江十余看不懂的方式替江十余决定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去山上放牛?听着还不错。江十余暂时没有起来抗议。
饭后白烁还想跟着江十余到他的房间里待会儿,被江十余无情地拒绝了;晚上的白烁没有白天那样怀有坚持不懈的精神,申请失败那就打道回府。已经走到门口了的白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刹住脚步又走回了江十余的面前。
“明天七点半我来叫你,咱们俩一起上山去放牛;你不用看牛,我是带你上山玩去的。哑巴叔会给你准备好午饭,到时候记得带上哦。明天见!”说完不等江十余回话飞奔着出门跑走了,江十余转过身刚爬了两级阶梯,白烁又跑了回来,低垂着眼睛碰碰鼻子,不好意思地说:“呀,忘了和你说我名字了,我叫白烁,白色的白,闪烁的烁,寓意着我的将来发光发亮。”
说完白烁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江十余,江十余看到他眼中的殷切,故意不说他要听的话,只点点头就要去爬楼梯。
白烁充满期待的眼睛茫然地呆滞了两秒,迫不得已直接问了出来:“那你叫什么呀?”
“江十余。”江十余脚步不停。
“都是哪些字呀?”白烁的声音随着江十余的走远了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