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老头对面坐下来,夹了两块木炭放进炉子里面。
“朕知道先生你的意思,可是朕可不想看见一个这么优秀的少年整日窝在京师,朕觉得,这大乾的天下,才是这些少年飞扬的舞台。”
“朕的胸襟没有这么狭隘,守信的意思朕明白,不过朕要作出几个榜样来给大乾的年轻人看,北疆已经有了武伯卿,多了一个司徒惊云,如果水师再能出现一个,这些人会觉得大乾是有出路有奔头的。”
韩木志突然懂了。
“北疆之地是最为严寒难耐的,除了北疆的武库,其他武库的新兵根本就不愿意去,因为北武人太狠北疆太苦。所以北疆这几年涌现出来的年轻人总是显得更耀眼一点。”
“比如武伯卿,司徒惊云,再加上北疆历练归来,在御史台里面的陆城,如果景恒能文武双全,那更多的年轻人就会觉得去北疆虽然凶险,可更容易出头。”
皇帝点点头:“哪个年轻人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他们只是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少了一份机遇,朕,会给他们机遇。”
韩木志觉得皇帝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懂得人心,皇帝知道年轻人的想法,也懂老年和中年人的想法,所以才能统领四方,才使得大乾越来越强大。
皇帝继续说道:“北疆是最缺人的,然后是水师。如果北疆出身的景恒,去了水师,岂不是妙哉?”
皇帝笑了笑,有些狡猾在眼中一闪而过。
“朕也想告诉下面的人,大乾的万万里江山,是朕的万万里。在这万里江山里面,谁站,谁跪下,是朕说了算。”
韩木志终于知道,圣上要的是什么。
是震慑,是警告。警告例如李闻,裴仁武这些一样想法的功臣。
你们的手想往哪伸,想培养谁,皇帝说了算。朕让谁站起来,谁就能站起来。
“老臣明白了。”
韩木志笑起来,圣上深谋远虑,其实很多时候他并不能跟上圣上的想法,李闻也一样,总是要思考一会或者提点一下才能反应的过来。所以韩木志从始至终都明白一件事。
圣上身边没有自己和李闻也一样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圣上重用他和李闻这样的老臣都是为了安抚人心,然后慢慢动手改变格局,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圣上已经从兵部收回了兵权,把五库的人换了一遍。
圣上给他的青云阁,可不是只有那些军中的青年才俊,文官六部之中那些优秀的世家或者寒门子弟,圣上都知道着。
最可怕的是,最大的暗道飞云会也是圣上的耳目。飞云会对于这些青云阁的年轻人能把他们的家底查的一清二楚,可能比这些年轻人还了解他们的过去。
“朕还听说一件事。”
皇帝伸了一个懒腰。
“年轻人总是争强好胜,之前四疆述职的时候,我跟景行止和司徒辕破聊过,景恒和司徒惊云两个人从小就定下一个约定,他两有一个四品之约。”
“四品之约?”
“他们要比一比,谁可以先到四品”
韩木志哈哈大笑:“这两个人,一个敢深入北武绘制地图,一个在千里之外戏耍当朝大员。都是这一代年轻人里面心思缜密,有勇有谋的年轻人,可这两个家伙真的以为正四品这么简单?幼稚啊。”
皇帝得意地笑道:“他们比试也是朕说了算,不简单,朕就变得简单。”
“圣上要插手就是作弊咯。”
皇帝回头看着大乾的疆域图。
“不过直接给他们封官还是不妥,因为没有输赢。况且司徒惊云已经立下如此大功,而水师,就是给景恒的机会。朕也很期待他们的比试结果。”
“有实力却还稍显幼稚,朕喜欢这样的年轻人。而且明年的大比,朕会延期两年,等这些年轻人成长一些。”
韩木志已经彻底无话可说,自己能想到的,圣上已经全部想到。自己能看到的未来,是站在两位大乾皇帝的肩膀上才能看到,李闻也一样。
但是当今圣上不一样,他能看到更远处,就是李闻让他踩着肩膀也看不到。
那些什么道士和尚,佛祖预知未来,能看人未来十年,二十年的。都是骗人的东西。
就算真的能看到又如何,看一人能比得了圣上看整个天下吗?而且不止是十年后的天下,甚至是更久。
上一届的大比,第一名李斩的成绩连上上一届前十的末位都不如,圣上当时极为失望,看来圣上不只是想要前十新人,而是想决出前十的武将。
皇帝拍拍手。
“正事说完了,听说先生得了两坛边城烈酒?”
老头连忙站起来,满脸悲壮。
“那是景恒送的酒,一毛不值啊。”
“朕会这么小气的,让先生回去拿酒来尝尝吗?小看朕了。”
老头松了口气,“多谢圣上。”
“朕已经叫人去拿了,刚好就是先生把酒放回府的时候,先生年纪大了腿脚毕竟慢些。”
老头想哭,看着想哭的老头,皇帝笑的开心。
酒跟宫里面进贡的御酒肯定比不上,不好好酒,而且确实不值钱,可是圣上就想尝尝这北疆边城的辛辣冷厉。
只喝了一口的皇帝,脸上就有些变色,这酒实在是太烈了,割的嗓子都有些疼。
“边城烈酒?”
皇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再烈的边城烈酒,也比不上朕的北疆边军那些铮铮铁骨的壮烈高歌,但是也只有这般辛辣才能配得上他们那一身铁骨!”
“朕,爱这苦寒北疆,更爱这些守卫北疆的战士,朕敬他们!”
说完,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