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潘从内城门一路狂奔,离着贾府还有几十丈,就早早地下马,脚上生风一般,冲进府内。
“有消息了!恒哥儿有消息了!”去内院报信的小厮看见薛潘,连忙跑向内院通知贾母和诸位太太和以及各位姐姐妹妹们,可是没跑几步,就被薛潘超越过去,反倒是落在薛潘身后。
“潘儿,你拿到确定消息了吗?”
一大早就被贾母邀到贾府内一同等待消息的薛姨妈和薛宝钗,早早地坐在荣禧堂内,焦急地等待消息。
“拿到了,我脚程快,一拿到就赶了回来。”
“早半个时辰你就叫人来报信,说内城门开始唱名了,怎么这会才回来。”
薛姨妈有些埋怨薛潘,在贾府呢,还是这么大的事情,儿子居然又跑去耍玩。
“难道恒哥儿中了一甲?所以潘哥儿才这般晚?”贾母见多识广,大声问道。她是知道这唱名的流程,这名次越靠前,唱名的时间就越晚。
“不止呢,老太太。今儿可是京师的盛事。”在贾母面前,薛潘不敢放肆,连忙平复了呼吸,“恒哥儿是连中三元,得中状元,跟他的恩师东篱先生一样。”
“什么!”贾母猛地站了起来,师生同为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这的确是大乾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景恒和他的恩师东篱先生注定要名留青史了,他的前途真的是无可限量啊。
贾母还想到,景恒的师祖还是大名鼎鼎的韩木志,那是什么身份,辅佐了三代帝王的重臣。再加上他才十七岁,有的是时间。当今圣上肯定要好好地打磨他,留给储君用的。
景恒还出身北疆大将军府,肯定不止走文臣的路子,这文武双全的才干。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这富贵可以绵延到两代数十年啊。
“现在我明白为何恒哥儿执意在春闱之前把亲事定下,看来他果然中意钗姐儿。”
“老太太,您这什么意思?”
王夫人在一旁问道,堂内的所有女眷都看着贾母。
“恒哥儿对这次的春闱许是有了几分把握,或者已经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姨太太啊,老身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恒哥儿这般声势,府上现在再与其联姻定亲,怕是要横出不少波折啊。”
堂内的众人都听明白了。
景恒虽然出身大将军府,但是毕竟不是长子,并没有走军功。在春闱之前,尽管是解元,但身份还是举人,能不能中得进士也不一定。不要说他是京师秋闱的解元,就是被誉为小会试的江南直隶的解元不敢打包票能一定中第。
那个时候他与薛府的嫡女结亲,虽是门第有些差距,但好在是贵女高嫁,没人会说什么闲话。但是这会他中了状元,那声势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时候再来结亲,景府的老太太以及景大将军和夫人愿意吗?
这样的声势,就是婚配公主都可以,反正大乾对驸马也没什么限制。
就算景府上下没有什么意见,景恒的师门同意吗?韩木志同意吗?景恒明显是师门中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仅仅婚配一皇商之女,那些师叔师伯能同意?
“唉,恒哥儿对钗姐儿的心意,是真心实意,这样我也放心了。”
薛姨妈摸了摸薛宝钗柔顺的头发道。
她确实心满意足,定亲的女婿中了状元,景恒也是个门清的人,从小就没有那些富贵公子哥的陋习,女儿的婚事谁看都知道是一门良配。儿子跟着未来舅哥,竟然也有了要出息的样子。
贾母看了一眼低着头,又羞又喜的薛宝钗,看了一脸满足的薛姨妈,以及得意洋洋的,好似自己中状元的薛潘。又看了看一脸事不关己的宝玉,叹息了一声。
那日景大将军携夫人来府上定亲的时候,景夫人就明确地表示,不要任何陪嫁的美妾和丫鬟,景家每一个男人的后院只尊一位夫人,这是景家的家训。自己连想塞人进去都难,看来日后要好好跟薛家保持联系,这条线不断,才能保贾府的富贵。
这时,府上的门子在堂外禀报:“禀老太太,诸位夫人,姑娘。薛府的下人送来一件东西,说是景府派人送来,得知太太和大姑娘在府内做客,这才呈递上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物件。”
里面的众人一愣,过了一会,薛潘有些混不吝道:“该不会是恒哥儿的退亲文书吧?”
这话一出,贾宝玉眼前一亮,薛姨妈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呆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发浑。”
贾母连忙叫人传进来。
很快,物件被火速传了进来,打开一看,是一个方木的盒子。薛潘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里面摆着一件艳红国色香牡丹宝石金钗,那硕大的花团富贵脱俗,还有一件温玉连珠鸳鸯簪。
旁边的纸上,附了一首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还附了注解:“诸花再美不如名动京师的牡丹,此钗由恒所画,府上工匠打造,特赠宝姑娘。”
“这个恒哥儿,还真是。”
薛姨妈拍了拍胸口,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明白景恒的意思,这时声势浩大,他担心薛宝钗有什么想法和担心,特意赠了这只牡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只不过这个时候送,吓死我们了。
“这个时候送,恒哥儿有心了。”贾母笑道,看着景恒如此重视薛宝钗,薛宝钗在府上的地位也要随之改变。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总会有不同的结果。
热热闹闹的殿试唱名结束,景恒打头,骑上马,京师跨街。这是一个读书人最风光的时候,景恒太年轻英俊,加上他的诗名,引得无数京师女子纷纷向他投掷香囊,景恒都躲过,倒是后面郁闷的刘贺被砸了好几下。
刘贺是郁闷,状元最风光,俊探花也不差,唯有自己个榜眼夹在中间,啥也不是。还输了赌约,心下更是恨极景恒,还有那个怂恿的萧逸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庞,扭曲了不少,直接拉低了形象。
加上有人说起赌约,更是加大人们对景恒追捧和对自己贬低,在马上倒是显得比那些落榜的考生还失落。
夜晚,皇帝刘承唐并没有休息,他想着景恒今天的考卷,又看着挂在墙上的大乾疆域图,视线停在江南道。
然后视线从江南道一路南下,过了淮南道、山南道、又到了南越国那片地方,他站起来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这样来回了差不多一刻钟之后,突然下令。
“来人,传丞相李闻和青云阁韩木志请进宫来。”
此时已经是深夜,皇帝如此着急地召见京师分量最重的两位老人,內侍担心要出大事,哪里敢耽误片刻。
一个时辰之后,这两位老人就已经在御书房里面了,皇帝让人去熬了一锅银耳莲子羹,又加了一些点心,看样子似乎今晚不打算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