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殷的家庭殷实,离开家里去别的地方工作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自由的生活,当然了,以他的个人能力和毫无吃苦耐劳的精神来说,也没几种他能做的工作,而在这种范围内的一些工作中,他靠自己本事赚到的最丰厚的月薪,也不过就是他从母亲那里得到的那一年的生日红包金额在银行里存储后生出的月利息。对于叶殷来说,目前为止的人生完全都依靠着自己的家庭,无论走哪条路他都走得理所当然的顺风顺水,无论哪条路走到半道突然产生想要放弃的念头他都拥有十足的底气去干脆利落地折返或直接进行更换路线。
即使他走的路看私好像十分曲折,岔路口极其的多,但是他内心的状态一直处于绝对的平稳。在哪个城市工作,就租下最令自己满意的房子,他是绝大部分房屋中介的头等联系人;家务事一直都交付给不停更换的家政服务人员,到现在没有记下哪个服务人员的名字,也不清楚哪个服务人员的样子,但他仍然是绝大部分家政公司的重量级会员;对于食物,他不挑食,若想在家里吃就提前预约上门做饭的厨师——包括一些街边小摊的师傅,他会提前包好红包给这些师傅,让他们推着小车上门;对于红包的金额,一些师傅是不敢要的,有拒绝上门的自然就有愿意收下红包的;若不想在家里吃,他就随便在外面吃,各式各样的餐馆自然都光临过,还能以此来发现对他口味的街边小摊,和他前面表现的行为形成了相对的闭环;他没有兴趣爱好,所谓的任何世俗欲望绝大部分在他这里都实现或完成得过于轻松,以至于他没有这些意识,没有这些相关的思考,你若再问他理想或梦想,他肯定不知所措,理解不能;有时,他还会跟随着母亲出席以慈善为目的募集捐款活动,他会像格式化机器进行签字与留言,写下的一手好字使周围的人发出赞赏,他点头回应,听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发言,他毫无反应,行云流水般的宣词,他张嘴就来,直面捐赠代表对象的哽咽感谢,他听不太清。
说到工作,不知是自己本身语言天赋就好还是因为小时候和自己姥姥生活在一块——双语教育——或是因为再大一点就被母亲丢去国外读书的他,目前为止做得最得心应手的一份工作是翻译。一开始是固定为某家公司或单位工作,但是因为跟随着公司或单位的工作时间走让他身心疲惫,经常因旷工或迟到早退被多次辞退,后来干脆接私活——包括无偿帮助自己的亲戚朋友。工作中如果遇到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翻译单子,他也不会因此主动去学习,而是寻找更专业的人或物来帮他有偿完成。圆满完成了一个翻译单子,他就去没去过的地方旅游,著名的旅游景点不用多说,鲜为人知的地点他也一个不落地游玩过不少,因为他会雇佣专业的旅行团队——只为他一人服务,也会雇佣专业的导游团——不是为了了解人类文明或是自然科学而是为了去冷门的地点留下自己与景色的合影,最后再将照片埋在那里——可降解的照片。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做出这种行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理解,但他就是乐意这样去做。
在他结束一段旅行后他都会去找他母亲,而他母亲最多忍受他三天就会将他赶走,那么他就会斗气昂扬地去找他姥姥星亘宣——一个傈僳族老太太。每次登门拜访,叶殷都不会提前告知星亘宣,且总是致力于给她带去各式各样的礼物——她不需要但又拒绝不了的那种,还会用五彩斑斓的封面包好一个红包,进门就直接塞给她——也会直接被她拒收。
“为什么不收下钱啊?”
“因为我确实不需要。”
“又来了,又来了。”
这小小的阁楼间,有一扇窗,窗下摆放着一张桌,桌上有一盏壶,壶旁有一杯茶。桌旁坐着星亘宣,她右边靠墙有一张床,床上瘫躺着像极了一个泄了气的气球的叶殷。虽然叶殷不在乎星亘宣是否理解他,但是他确实是无法理解星亘宣,“所以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的无论哪一个都是钱给不了的。”
叶殷眼皮子一沉看向蓝天白云的窗外:“也包括姥爷吗?”
“不包括,他是个人。”
叶殷睁大了眼睛看向星亘宣,窗外的阳光并不热烈,刚好覆盖在这个衣着朴素面色清冷的老太太身上。而下一秒,星亘宣站起身,往桌下收起了椅子,步履缓慢地走下了阁楼,等叶殷坐起身时,下楼下到一半的星亘宣急忙喊道:“叶殷,帮我把茶拿下来。”
“把钱收了。”叶殷伸着脖子也喊。
楼下沉默了一会儿后,下楼声再次传来,里面夹杂着星亘宣的声音:“不用了,茶就放着吧。”
最后叶殷还是把茶端了下去,尽管星亘宣仍然没有收红包。时间接近饭点,星亘宣不愿意出门吃饭,更不愿意叶殷提前就预约好了的厨师上门做饭;叶殷妥协,二人挤在厨房里,叶殷一边吭吭咳嗽一边扭着头在一旁帮忙,他还会时不时对着垃圾桶或爱转不转的抽油烟机骂骂咧咧几句,时常被星亘宣以为他在帮忙过程中误食了还没下锅的生菌菇。
终于人与饭菜平安和谐地出了厨房,叶殷埋头吃饭时星亘宣像以前一样嘴里轻声念着什么,念完了她才开始吃饭,但是叶殷不再是小时候了,所以他问道:“花兹玛到底是谁啊?”
星亘宣回答他:“一个女神,打猎很厉害。”
叶殷疑惑:“打猎不是男人干的事吗?”
“无论男女,大家都可以打猎。”星亘宣回答。
“只有她打猎最厉害吗?”叶殷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