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又重回了正轨,实验、没完没了的实验,枯燥、繁琐中消耗着时光,却赋予了生命一种踏实。这种乏味的另一端是梦想,幼稚的白日梦,却依然是她心中不灭的光,生命之光,生命之热。
清晨,她并未完全清醒。按惯例她在校外的小街道上买早餐。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不堪。却在此刻她看见一束动人的白玫瑰,超越于凡尘之上,静静地待在街头小女孩的手中。好一束洁白的花,绿叶的映衬之下,纯真欲滴而又生机勃勃。
小女孩很是伶俐,见机马上拽住了她。她一向心软,只好掏钱买了。买完之后,马上后悔,自己怎么会买这么晦气的花,这是给死人的花。悲伤与不祥缠绕着她。
清晨的微风吹拂着面颊,清凉而清新。却改变不了她迷糊的天性。
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以示惩罚。此刻,她才意识到这迷糊让自己犯了多蠢的错误。自己居然出现在王轶在世时会谈的办公室门外,手上还捧着这样一束花。
清醒后的她第一反应是马上折回,却不得不叹息幂幂之中自有天意。
她看见了梁君如在门内向她招手,示意她进去。她无路可逃,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白玫瑰很烫手,甚至让她有点无地之容,虽然如今的她早已从容得不容外人窥探其内心的尴尬。
那一刻,她真觉得王轶是神,至少是神一般的存在。在她如此尴尬的时刻,他居然恰到好处的现身。
黄埔江畔,椭圆形的会议室。他的遗像矗立在他生前常坐的位置后。
黑白相框中的他,笑得很霸气。那是属于他的笑,目空一切。她不及顾上他的笑,她甚至有几分急切的将白玫瑰放在了他的遗像前。绿叶映衬的白花让他的笑容变得异常生动,甚至觉得他会随时从这相框之中跳出来一般。
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她定神之后,这种感觉更为明显,那是赢者的笑容。不可一世赢者的笑容。她心里一阵害怕,赶紧收回目光。却发现周围的目光也如白日见鬼一般。
她不想理会这些,她常年忍受各种怪异的目光,让自己的敏感钝化。她告诉自己这是人生的修炼,那种她还触及不到的理想的境界:一切收纳于平静之中,如湖泊般。
王轶死了。
死了。
不会再有任何纠缠。
“英年早逝”、“天妒英才”那是他的结束语,霸气与短命,就像命运的定数。谁嘲弄了谁?
也许这是他最好的归宿。至少他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哪可怕的恶人。
她终于还是望向了照片中的他,就这样遥远的,生死之隔的望着。站在珠峰上的他,那般生动,壮志凌云。和死亡毫不相称的照片。他眼中是什么?没有半点忧伤。他注视着她,浓浓地笑着。
“你知道我登上珠峰,心中感慨的是什么吗?我居然想到的是你。”记忆中的话飘过,她一阵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一切像是梦境一般。
她不该出现在这儿。他,她的噩梦,在此刻已经寂然无声。她是在悼念他,还是在告别噩梦的?这是个多么令人头疼的问题,她不想去思考。
她的出现是个错误,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多于他的灵堂。她深吸了口气,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心是那么宁静安然。
她正准备离开。
“你是叶如玉吧,请留步。王总的遗嘱中有你。这是王总的遗嘱,先看看,一会儿要在上面签字。”律师将一份带着白玫瑰图文的信笺纸,递给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自己终究还是来了,他又赢了。她在心中叹息。
每周二上午的例会,他已不在,自己却依然迷迷糊糊中来到了这儿。这是惯性,她安慰自己。
她不想要的他的任何东西。她敏感的神经已感觉到气氛的进一步紧张,有时候,她也很讨厌自己为何总是这般敏感。这与生俱来的直觉,偏偏她又无力改变。
环顾四周,今天出席的人并不多。只有陈千、梁君如、郭嘉为、彭冉辉、孟于阳及律师事务所的人,个个面色凝重。那个耀眼的水晶大吊灯,居高临下的虎视着众人,冰冷而诡异。椭圆形的会议桌倒映出的光,今日越发冷硬。
他一直在笑,稳操胜券的笑,像从另一个世界真真切切地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