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打扰他们三人小聚的客套表演,已经表现到位了,小晚吐了一口气,爽快道:“行!我有故事,你们有酒,为何不去?”
金三石听了眉开眼笑,小晚看着他们仨怪像一家人的,明明高矮胖瘦个性都不太一样,真逗。
整个约酒的过程,就好像只是三金石和小晚四个人的事情,完全没有一旁烨云迟、苏雪衣的事,三金石跟他二位告完辞,直接就要拉小晚去鹤鸣酒肆。
烨云迟拦住了周西都,厚着脸皮笑道:“既然是务虚的酒局,为何不能也带上我俩?”他示意了苏雪衣,苏雪衣没吱声,默认也去。
有趣的一幕出现了,周西都面露难色,他那两个好兄弟也扭扭捏捏,明显是不愿意带烨云迟他俩玩儿。小晚正纳闷,在观文殿,周西都对烨云迟的崇拜是真的,可此刻的拒绝也是真的,究竟......
“咱们不聊党派之争,不就行了?”烨云迟也不拐弯抹角,“走吧!”
原来如此,崇拜归崇拜,党派归党派。
“这......”周西都犹豫,烨云迟没拽动他,他原地不动,还朝苏雪衣那儿为难地瞟了一眼。
这意思是,带烨云迟勉强还行,但是,苏雪衣是异国人,不行。没想到,他们这帮人的圈子套圈子,层层叠叠的,如此复杂。小晚在一旁看戏。
烨云迟立马明白三金石的顾虑,嬉笑道:“也不聊国家大事,不就行了?”
吴景淮显然和周西都一条心,反驳道:“云迟大人是大丛国人倒也无妨,只不过喝醉了酒,我等难免口无遮拦......”
“怎么?今儿有小晚师妹在,不能只单纯喝个酒,非要聊机密大事?”烨云迟吊儿郎当道。
“不聊机密!不聊机密!”吴景淮无奈,“这不是怕醉了乱说......”
场面陷入了极度尴尬,就算占城国在三国里头国力再不济,就算苏雪衣再不受宠,他好歹是占城国的大皇子,喝个小酒,都要被孤立……
穆小晚在一旁从冷眼看戏,到浑身不自在。她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庶民女子,不是皇亲贵胄,还是个异性,她目睹这一幕,对苏雪衣来说,一定是没有面子的。穆小晚故意扭过头,不看苏雪衣,想尽量让他的尊严保持久一点。
僵持不下,苏雪衣一如既往举止儒雅,鞠了一礼,淡淡道:“无妨。我还有别的要事,今日就不同去了。望诸位玩得尽兴。”
那三金石连忙低情商赞道:“那甚好!甚好!”松了一口气,就差把“还好你识趣儿”写脸上了。
烨云迟还算够意思,拍了拍苏雪衣,示意他不必介怀。
小晚是最怕尴尬的人,尽管这尴尬,并非因她而起。她想化解这种尴尬,但这酒局又不是她主导,况且还是第一次被邀请,身份又普通,也就是三金石看得起自己,完全没立场发表什么意见。
这些日子,小晚时常感受到,来自财富和地位的歧视,她没想到,堂堂占城国的大皇子,在异国他乡,感受到的是国别的歧视。
不知为何,小晚对他产生异样的同情。以至于和他们四人一起离开的时候,她故意放缓了脚步,走在最后,向苏雪衣行万福礼,起身后,冲他温良和善地一笑。
要知道,这一笑非常难拿捏,既不是没心没肺的笑、同情的笑,更不是嘲笑的笑,是精准地表达善意,表达对占城国大皇子尊重的那种、刚刚好的笑,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的笑。
苏雪衣也回了礼,一如往常的君子端方,脸上毫无涟漪。
见他五人走远了,苏雪衣的侍从其同冷笑道:“这些大丛国人如燕雀蝼蚁,以为殿下多想去他们的酒局!”
“原本确实想去。”苏雪衣望着远处,淡淡地接话。
“可......”其同有些意外,“可这酒局打探不到任何消息,殿下素日里也说,这三人知道的还没咱们多。”
苏雪衣没接话茬,低头抖了抖宽袖,另问:“我吩咐你做的事,有进展了吗?”
其同表情凝重回答道:“据钱来山密探来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那乾坤鼎目前......”
苏雪衣举起右手,示意其同不必继续往下讲,“最近就动手!”他话锋一转,痛快决绝。
“可按原计划,下月才......”
“本王说得不够清楚?”苏雪衣突然神色一变,目光如刺,他虽低声细语,威仪感却冰冷刺骨。
其同有点懵,因为,他了解殿下从不会临时改变计划,于是,敛容屏气,等他继续吩咐。
半晌,他恢复到之前的神色,语气缓和,道:“乾坤鼎到手以后,环环相扣,仍需时日。不用等下个月!时机成熟,便尽快动手。”
其同虽仍有疑问,但只敢称是,不敢再多言,甚至连是不是要打道回府都不敢问,因为两个人从目送他们五人之后,杵在原地已经很久了。
苏雪衣望着全无一人的环湖康衢尽头,也就是唤日阁大门方向,思索着什么,
“你说,她是不是有趣?”苏雪衣漫不经心,低语,“那副模样,仿佛是她做错了事情......”苏雪衣脸上竟然拂过一丝异样的神情,特别是当他回想她那样不自在,担心别人处境尴尬的模样,虽说无关情爱,甚至谈不上友情。
其同没接话,他甚至不知道,这话是同他讲,还是殿下在自言自语。
苏雪衣若有所思,侧头朝其同预言道:“我猜,明日,她会主动来安抚我。”说完,他嘴角罕见地扬起一抹笑意,多少暗含了嘲笑自己为何这么想的意思。苏雪衣当然明白,她想要在这里立足有多难,就像占城国的处境。
其同垂首俯身听着,已然猜出些什么。但妄加揣测上头,并非他的身份操守,即便暗暗想也不可!他阻止住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就像此刻,苏雪衣阻止了心中所想一样。这些年,在大丛国,他们主仆二人,唯一擅长的就是阻止自己、克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