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形容外貌的词汇,用于宵风真人,便是俗,他天生就是高出于尘世之外的。
仿佛宵风真人一直便是那样的,他固然不年轻,但也从来不会老。
然而,当雪汀一眼见着师父,猛然发觉,不老的师父,他竟尔是在一夜之间迅速的衰老了!
依旧是飘飘衫袖,依旧是微笑从容,依旧有着睿智的眼神和脱俗的气度。
可是,宵风老了。
须眉皆苍,皓首白头。
雪汀震惊地看向他,不知说什么好:“师父,你……!”
宵风真人微笑着,神色从容,如同往常一般摸一把她的脑袋。
“师父……”
雪汀喃喃唤着,眼内有泪,迅速的涌出来。
阿幂身死之时,雪汀没有哭,或许是眼泪为烈火所烧炙焚干,或许是她的伤心已经无法用哭泣来发泄。
但这一刻,她哭了,手足无措的哭了。
她实在不知道,除了哭,自己还能怎么办?
拖不回的年少幸福,挽不住的青丝留影,甚至留不住她纯真无瑕的初恋。
“傻孩子,你看,为师可不仍是好好的。”宵风微笑着,温声道。
他的气度依旧是超拔出群的,须发的皓白从另一层面上来说,甚至更让他仙风道骨,看来几乎如同仙人。
可是,那不一样。
“师父,师父!我不要!我不要!”
雪汀越来越难看,牵衣顿足,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一腔泪,倾尽了从少年蜕变成长的惨烈。
世外高人的宵风在小女孩的哭闹之下,一时显得有些无措的手忙脚乱。
“唉,唉,傻孩子。”他道,“别哭,你别哭啊。”
脚步细碎而轻悄,从内间奔出来。
宵风仿佛预知到了是谁,尽管还在不断安慰着雪汀,为之擦拭泪痕的手指猛地一僵。
崔蕙长发披肩,紫衫潦草的出现在厅堂里。
崔蕙回家以后,便有无数要事待理,尤其是表哥窦文涛之死,她只带回了一堆难以辨认的血肉。
窦文涛虽则寄居她家,与崔家的关系之深,隐约早已超过了与窦家。
可这些都是在出事之前的表象。
一旦出事,窦文涛这样重量级的人死去,其严重性、为两个家族带来的地震级别的影响,可就远非以关系一言形容以蔽之了。
即使强大如崔蕙,一时也有穷于招架之虞。
她回家以后,丝毫未能顾得上仔细打听朝廷的变故,光是家里的事情,足以让她心力交瘁。
因此她歇息得很晚,也难得未曾准时起身,听取家族汇报。
事实上,勿宁说她是难得一见的采取了鸵鸟姿态,她是有些害怕每天应对她所早已熟悉、但倾刻之间翻覆面孔的族人。
只是再也未曾想到,宵风真人很早上门,向崔世勋辞行。
并且,从下人如临大事一般的低切交谈里,崔蕙敏锐地捕捉到了宵风可能发生了某种异常重大的变故。
她不及细思,顾不上摆她崔家三小姐权高位重的什么姿态,甚至,顾不上好好梳洗,直接披一件从来不穿出二堂的长衫,她就这么垂发裸妆的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