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郡,安南县,东佃村。
村里大约百户来人,多为姓林,是上届户部林盛平的旁支。
林盛平可以说是村里的忌讳。
在洪恩十年,林盛平因贪污被定罪,九族亦被牵连,男丁皆被斩首,而女眷流放北荒之地。他们这一族算是很偏的旁支了,但也受到了波及,五代内都不能参加科举。虽然不用掉命,但这惩罚也要到了命根。
林朝安一下了学堂就赶回去,正巧遇上了从东侧旱田回来的林妤。
“阿姐。”
他走快了两步,提起了林妤手中的竹篮子。上层还盖着一层薄布,不用想也知道她刚才去送吃食了。
“夫子今天居然没让你留堂?”
林妤瞧着眼前这半大的孩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这阿弟留堂是常事,而他一心也不在这上面。她就纳了个闷,为什么他就那么不爱学习。
“阿姐为何非在这个劲就过不去,反正我也参加不了科举。”
林妤敲了下他的脑门,“读书就非得参加科举啊?总的识个字,不至于是个文盲吧。”
“我又没什么给人骗的。”
这还骄傲上了?
你穷你还有理?
“以后阿姐要是支个摊子,怎么着?还没开摊就想把阿姐赔个清光?”
林朝安闪烁着双眼,有些激动的说,“阿姐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干什么?”
林妤微微笑着,“帮我跟夫子好好学下去。”
他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阿姐,我们聊的是同一个话题吗?”
“我们聊的一直是同一个话题。”
“你看隔壁的大牛,人家不也不识字,不也活的也挺好的么。”
“你也想学人家面朝黄土背朝天?”
林朝安微微的瞄了一眼林妤,“阿姐,你这是看不起农民?”
“吃着农民的饭,还看不起农民。怎么着,你夫子是这么教你给你乱扣帽子的?啊!”说完还瞪了他一眼。读书还真是读进狗肚子里了。
林朝安挠着后脑勺,哑声道,“你知道的,我也不是那块料。还白白浪费阿爹的束脩。”他话锋一转,“那,我这还不如跟着你,好歹也有一门手艺。”
“林朝安。”
听到这三个字,他猛的一个咯噔。
完了,他阿姐恼火了。
他昂着头看着高他一个半头的阿姐,嘴角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阿姐。”他低低的喊了两声。
林妤从他怀里拿过竹篮子,悠悠的说了句,“别喊我,你自己想想怎么跟阿爹说吧。”
他看着前边跟他越来越远的林妤,他知道自己大抵是完犊子了。阿姐不但不会劝和阿爹,并且还有火上浇油的可能。
他不想读书怎么就那么难!
林父从旱地回来的时候,天边已是一片晚霞,衬得那山角昏暗不已。
他在院门口洗漱了下锄具,才进了院内。这气氛与往日大不相同,林朝安这小子居然安安分分的坐在板凳上,脸色还不太好。
他喊了声,“朝安。”
林朝安挺着额前,听到他阿爹声音时,心里就直打鼓。
“阿爹。”说气话来也不太有底气。
林孟榛看着他那丧着的一张脸,约莫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