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皇长子打人事件(2 / 2)碎与全首页

温意正好的龙骨汤在贺嫔的舌下停滞了一瞬,很快又开口:“流深知晓何事都瞒不过皇上,只是不忍您孤闷用饭,因而小小任性一把,这应当够不上‘欺君大罪’吧?”

乾清宫内上上下下的宫人,就那么看着面色本是十分不虞的皇帝渐渐绽了笑色,不加掩饰的笑声在殿中弥漫,引得不远处的高齐也跟着笑,近身侍奉的几人将悬了许久的心暂且放下。

李元亨的饭量眼见着比方才大了一些,贺嫔一面为皇帝盛汤,一面想起进殿前看到的年幼身影。李元亨用过几道菜,便看到贺流深徐徐转动的眼珠,旋即就听贺流深说道:“妾好久不见三哥儿了,皇上,您应当也有些时日不曾见到冯贵妃娘娘了吧?”

皇帝并不顺她意,但因彼时已然不比方才恼怒,故而只是笑说:“只怕永寿宫的晚膳是比你那处要早的。”

贺嫔心中颇为尴尬,面上却是不表,又恐被李元亨看出心中盘算,只好按下不欲再提。李元亨垂目看人,只觉好笑,加之本已消了大半的气,便也不再计较,令对高齐:“去将李祺带来。”

高齐领命去传,只留餐桌旁的二人,贺流深心中释然,表情也比方才松泛许多,笑对皇帝:“您慈父心怀,到底心疼大哥儿。”

李元亨此时已用饱了饭,身后的宫女奉了茶水供他漱口:“老大不乖顺,你却想着叫老三来替他闹朕,朕觉周折,倒不如直接顺了你的意思。”这话过后,贺流深也将碗筷放下,随人一道向书案后走去,李祺到底是先后独子,斥责的话皇帝说得,旁人却置喙不得,贺嫔小小帮人一把,别话不好再说,只在落座人下首时说道:“谁家的小子幼时不曾动过手呢?大哥儿到底才七岁,妾七岁的时候,连书都读不通,成日里挨爹爹的手板,而今不也很好么?”

李元亨已落座书案之后,听到这话便是一笑,很快又显些苦色:“你不知晓……怀清只留下这一子。”

这话若落旁人耳中,难免心有不忍,偏偏贺流深却颇为不合时宜地想到:若孝裕皇后仍旧在世,皇帝还会否是而今情态呢?这样有些不敬的心思仅仅停留在贺嫔方才不禁出神时,轻敲椅侧的指腹上。少顷,高齐已将李祺带了进来,贺流深看到皇长子的两膝微微发颤,几乎已不能打直,皇帝兀自翻书,并不发话,他也不敢走动,只能继续站着。贺嫔看不下去,只好走上前去轻轻握上李祺的肩膀,推他坐到餐桌旁,在叫一同前来面圣的承乾宫近侍司琴去侍奉皇长子用饭时,却听皇帝沉声唤她:“流深。”

贺嫔并不惧怕,反而很是坦荡的站在皇帝书桌前与人对视答话:“流深知晓陛下心意,只是皇子年幼,您要如何责罚都好,总是不能要他饿着肚子挨罚的。”

二人如此对视一阵,皇帝终究败下阵来,沉沉叹了一声:“也罢,高齐,叫御膳房做份新的来。”

自小少有父皇陪伴的李祺这一顿饭用的颤颤巍巍,连眼都不敢抬起半寸,哪里敢多话,而皇帝与贺嫔之间却也反常的无甚交流,李祺在埋头嚼菜时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过一眼,那时皇帝正在批阅当日奏折,而最常为皇帝侍墨的贺嫔却并未近去帝案,二人间流淌着一丝连七岁的李祺都能察觉到的微妙气氛,让皇长子用饭的速度愈来愈快,不出一刻钟,李祺便已站在书案前低声回话:“多谢父皇赐膳。”

皇帝并未停下批阅的手,连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就在李祺盘算着如何悄无声息的退下时,只听皇帝说道:“朕今日同你说过的话,都记下了吗?”

“再不能忘。”不假思索地回话后,终是得了帝赦,匆匆返回了。

而贺流深却不能拥有李祺这般好运,她依旧一言不发地垂首站在一旁,既不抬头,也不动弹,如似石化一般。良久之后夜近中宵,在高齐都觉得距黎明并无多时的时刻,皇帝终于不再勤勉于政事,他靠向椅背,同样不发一言地望着贺流深。

“贺嫔。”皇帝常唤贺嫔名讳,几乎从不如此叫她,这让贺嫔明晓,皇帝应是当真动了怒,贺嫔一向性直,于今晚所做,她并不觉自己有何错处,自然也并不畏惧皇帝发落。不过却是始终不见皇帝处置,只在许久之后才听他说道:“回去吧。”

皇长子掌掴嬷嬷的事便以冯贵妃与徐妃的处置作为结束,宫中的人尚不知晓年幼的嫡长子缘何动手打人,这件事就很快被一桩新的风波淹没,这桩风波恰好与贺嫔有关。

就在年初,东南疫情愈发严重,封闭城门近两月之久,仍是不能抑制逐渐北上之势,东南百姓难以维持生计,朝廷数次下拨赈灾粮款,却久久无法平息众怒,民间甚至渐渐有了起义的势头,多处官府被烧、被砸。因此二月中旬时,皇帝派遣都察院左都御史带人前去暗访,而今不过半载有余,奉命前往东南的左都御史便俱已审明查清,并已将贪污赈灾粮款的多处官员就地处决,这其中有一人是当年皇帝亲自下派的钦差大臣,御史却并无任何特殊照拂。这其中大部分的官员大多是施以杖刑、贬谪或是被剥去官服,而这位钦差大臣便有些惨烈,直接在许多百姓的亲眼目睹下人头落地。在审查过程中,左都御史并未向朝廷及皇帝请过一道旨意,这般作法刚直而微妙,却是在一路的百姓簇拥当中返回了京城。

这位都察院御史,正是贺嫔父亲——贺立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