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淮序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他摇摇头,语气如喟叹一般,轻轻的。
“看在这也许是你人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了。”
他的目光变得格外柔和,但这样的柔和却和疯狂沾了边。
“凌雨桐,找到克星又如何,你以为你那些暗戳戳的小动作,我没看见吗?”
“我不过是在纵容你。”
他抬头看她。
“你曾让我感受过从天堂堕入地狱的感受,撕毁了我一直以来想走的人生大道,那么,同样的感受,你也要体验。”
“在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能成功解除困境的时候死亡,这是我为你安排的结局。”
“还满意吗?”
凌雨桐遍体生寒。
她根本来不及回怼,更来不及避开,视线下意识向阮傅看去,阮傅似乎没听见应淮序对她的死亡宣判,还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抬手对她比着“成了”的手势。
晚了。
她的心头浮现这样一个念头,身体僵得一动不动。
这时候,任何一丝感触都在她的感官中被放大。
她感受到,有一个细微的东西钻进了她的裙摆,咬在她的脚踝侧。
而她,就像是被定住一般,完全不能震开它。
“腿,僵直了吧?”
他轻轻的话语含混着笑意,自他站起来后,第一次移动了位置。
阮傅已经放出了趴地蛊的克星。
瞬时间,所有刚刚还无比活跃的趴地蛊都蜷缩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他本是要快速将那些趴地蛊收起来的,但凌雨桐那边显然遭遇了奇怪的事,他的视线被吸引,然后对上了凌雨桐催促的眼神。
她的唇紧紧抿着,不知是不能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心中的不安加深。
但阮傅同样明白,若凌雨桐遭遇了奇怪的事,他必须得尽快把那些被吓住的趴地蛊收好,不然,一旦克星被人为破坏,他们将腹背受敌。
不再犹豫,他快速行动。
应淮序的靠近让所有人都竖起了尖锐的刺。
安南侯挡在凌雨桐身前,凌厉地呵斥应淮序。
“我不管你真正叫什么名字,也不管你现在以前的身份是什么,你伤了我的人,破坏了营帐的秩序和安定,我会亲手抓住你,把你交给圣上处置!”
“当然,你若是不配合,以你身背这么多条人命的罪孽,我也能将你就地正法!”
安南侯已经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之所以现在不动手,就是在等阮傅的完成信号。
凌雨桐的异样已经越来越明显。
应淮序停住脚步,勾着唇:“喝饱了血的蛊虫,原来是这般效果,着实令我惊讶。”
安南侯:?
他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不懂眼前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阮傅已经找到了克制蛊虫的办法了。
应淮序愉悦微笑。
“等等,我看你好像没发现呢。那我提示你一下好了。”
“比如,跟我论结局的同时,安南侯,你是不是关注一下你身后凌雨桐的状态?”
“她好像,快不行了呢。”
充满恶意的笑音响起。
安南侯浑身一震,猛地扭头。
只见凌雨桐已经闭紧了眼睛,额角冷汗簌簌而下,这样的她应该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的,但偏偏她的身体没有一丝移动,甚至连颤抖都没有。
“凌雨桐!”
安南侯着急的呼喊没有任何用。
“你对她做了什么!”
应淮序勾唇,他摊了下手:“没做什么呀。”
“那她……”
“只是喂饱了一只小小的蛊虫,然后,放出了它。至于你现在看见的她为什么动不了……”
“她当然动不了了,僵直的人就像尸体,尸体不会动,她当然也不能了。”
这样的比喻……
收好最后一只趴地蛊的阮傅面沉如水。
他冲过来就要给应淮序一拳。
安南侯收到信号,抬手令下,“唰唰”的刀剑声,几乎只是瞬间的工夫,应淮序就被剑圈包围。
他却耸耸肩。
好似无所谓一般,笑得张扬。
“你们尽管对我动手,反正,我是个死过一次的人,此生之前所愿,已经被她亲手打破,现在嘛,我唯一所愿,就是拽着毁掉我的人,一起下地狱!”
“你少含血喷人了!”
阮傅气得呼哧带喘,跑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重重一拳打在应淮序脸上。
应淮序被打得退后几步,从唇齿间吐出一口污血。
他笑了。
“你们倒是信她。”
“我敢对天发誓,我说的每一句关于她的话,都是真的。”
“你们就没有想过,自己信任的,是她精心伪装的表象吗?不然,我为何变成这般,还要来找她算账,而不是隐姓埋名,过普通的生活。”
“反正,世上已没有喻南寻这个人了,不是吗?”
阮傅被他气得已经不想回怼,直接就要再次上手。
安南侯的眼也冷得可怕,看得出,是丝毫没有信应淮序。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挑拨,不想死得太痛苦,就把解蛊的东西交出来!”
厉喝之后,现场有片刻的凝滞。
在四周都安静时,凌雨桐脸颊侧暴起的青筋,以及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粘腻感,愈发重了。
安静之下,马蹄声也变得尤其明显。
应淮序没有抬头,他哈哈大笑,肆意叫嚣道:“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阮医师把趴地蛊抓住了?好厉害的本事,所有将士们的危机解除了?多轻松啊!”
“可是你们看她,只有她在遭受极致的痛苦,而且因为僵直的身体状态,她现在连一声痛都叫不出来!”
“而你们只能看着她!看着她痛苦!”
应淮序的眼睛都笑出了泪花。
“这种感觉,舒服吗?”
过于激烈的情感投入,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还有,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的人。
来人裹着一席劲烈的风,身上的铁血杀意还没散去。
一双眼,更是赤红暗沉,骇人至极。
“你现在,又舒服吗?”
话音落下,来人抬手就掷出两柄飞剑,正中应淮序的双肩。
应淮许猝不及防,肩头被刺穿,笑声卡在喉咙里,犹如破风箱一般,呼哧呼哧。
他没有喊痛,只是抬眼看向来人的方向。
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