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阿尔法的必胜法将龙炎规则的美妙之处诠释得淋漓尽致。
自从阴棋方开始走棋后,便不断通过斩棋、换方、斩棋的循环方式,始终掌握着执棋权,并且直到斩下阳棋方的“命定”获胜时,阳棋方都没有走过一步棋。
从阿尔法接手后,整场棋局自始至终都是阴棋方的独舞。
视线再度从全息棋局中转到屏幕的略缩图上,此时棋局里的阴棋方是实实在在的劣势,不仅没有办法通过斩下阳棋的棋子来获得阳棋的执棋权,而且自己的“命定”眼看着就要被斩于马下了。
这显然也是一场看上去无力回天的棋局。
“说起来,菅原先生。”京极哲也的目光从棋局上收回,转头看向一边坐着的菅原武之。
“怎么了?”
“这些人,通常都是怎么成为地下棋手的?”京极哲也直视着他的瞳孔,似乎别有用意。
而菅原武之自然也明白他话语和眼神中藏着的意思。
他把刀叉放在托盘上,取来边上放着的餐巾纸擦拭着嘴唇,然后才开口道:
“川端先生,你对地下棋台的规矩有所了解吗?”
“并不太懂。”京极哲也轻晃着脑袋。
“是吗?”菅原武之把餐巾纸扔到脚边的自带的垃圾桶里,“之前我跟你说过,地下棋台的规矩并不比正规联赛要少,但是与此同时,地下棋台也可以是不讲规矩的。”
“不讲规矩?”京极哲也细细揣摩着这句话。
“是的,或者说,在地下棋台里,有两样东西是凌驾于规矩之上的存在,有这两样东西之一,你就可以无视地下棋台的规矩。”
“这两样东西呢,其中一样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到,那就是金钱,只要你有足够的资金,包括棋局规则、赛制流程等一系列东西都可以由你所定。”
菅原武之说到这,故意停下来似的,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望着京极哲也那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像是在等他接着发问。
“那么,这第二样东西呢?”
“棋技,超乎他人的棋技。”菅原武之似笑非笑地说着,屏幕的光映着他成熟稳重的五官,和那精心修剪的络腮胡。
“原来如此,但是这和我问的问题似乎并不相关。”京极哲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菅原武之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那就是该如何成为地下棋手,或是如何参加地下棋台的比赛。
“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如果你,川端清隆先生,倘若你有足够击败场上所有人的棋艺,那么假使你心血来潮,想要这次比赛的奖金,你觉得你该怎么办呢?”
“找到龙炎棋台的负责人,然后报名参赛?”
“哈哈哈,这里是地下棋台,你说的那是正规联赛的规矩,我们假设比赛已经开始,参赛人员都已经固定下来了,那么你该如何参赛呢?”
菅原武之笑了笑,随后把玻璃杯里残余的冰酒一饮而尽。
“还请菅原先生指教。”
“不用那么客气,如果你想参赛的话,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给出足够的资金,让龙炎棋台的负责人破例让你加入。”
“那么另一种呢?”见菅原武之并没有说完,京极哲也不免又问了一句。
“那当然是直接上去,然后踹翻整个棋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菅原武之说这话时,眼睛似乎闪过着某种光芒。
“把他们每个都打赢吗?”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一般来说,无论多少人参赛的棋局,想要中途杀进来的话,通常会在决赛或者四强赛的时候入局,这样只需要打赢两个人或者四个人,会更节约时间。”
从菅原武之的话里,京极哲也似乎明白了,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先例,或许这种踢馆式的行为在整个地下棋台都算是常见的。
但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他还是问了一句:“这种事情发生得多吗?”
“据我所知,只有过两次。”菅原武之重新打开商品列表开始点餐,“一次是在1995年,地下棋台的‘诡棋人’,从东京到大阪的神河棋台杀局,一个人打赢了四强赛的所有棋手。”
“还有一次是2006年,一个叫做鬼龙院飒天的自由棋手,跑到北海道的黑川棋台杀局,不过他失败了。”
“失败的话,会怎么样?”京极哲也追问道。
“如果杀局失败的话,就必须背负两到四倍的奖金债务,当时黑川举办的是年末总赛,奖金是一千五百万円,鬼龙院飒天需要赔付四倍债务,也就是六千万円。”
“那他最后怎么样了?”
“年代太过久远,我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处理结果是怎么样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鬼龙院飒天自那天杀局失败后,倒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原来如此,那么今天的比赛奖金是多少?”
京极哲也若有所思,同时也感受到了地下棋台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尽管有着详细的规则,但是想要做不遵守规则的那个人,倒是必须承担起极大的风险。
“今天?今天就是个小比赛,贵宾席都没来几个人,奖金大概还没我的押注多。”菅原武之摆摆手,似乎一百万円根本就不算钱。
这时,最后一位十六强棋手也被淘汰了,八强赛的名额当即出现在屏幕上,京极哲也的眼神也当即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又不禁浅笑起来。
“怎么?川端先生旗下有人想要试试吗?”菅原武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笑容。
“菅原先生,能请您帮我个忙吗?”京极哲也注视着他的瞳孔,语气有些郑重。
“川端先生请说,如果是能办到的事,我倒不介意助人为乐。”菅原武之下意识翘起二郎腿。
“能麻烦菅原先生帮忙转告龙炎棋台的负责人,就说今天晚上有人要来杀局了。”
京极哲也说话的语气很平静,眼神也见不到几分涟漪。
昏暗的环境下,菅原武之觉得这双眼睛似乎藏着不可言喻之物。
“没问题,川端先生是想在四强赛还是决赛的……”
“可以的话,最好是现在。”京极哲也打断他时仍旧神色冷静,可那话语中却潜藏着暗劲。
“好!举手之劳!川端先生不必谢我。”菅原武之露出兴奋的笑容,就连说话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
“我现在亲自去转告他们。”菅原武之站起身来,刚要迈出步伐,随后又转身问道:“不过川端先生,你的棋手叫什么?虽然棋技高超可以无视规矩,但杀局总归还是要有个名字的。”
“一定要名字吗?”京极哲也侧目而视,随后视线又落在他眼前的分析报告中。
“就算是地下棋手也都有个棋名,上个世纪的棋手都会取个自己喜欢的称号当作棋名,到了本世纪,棋手通常都会取假名来作棋名。”菅原武之解释道。
“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复古风格,那就叫……”京极哲也思考了一下。
“不死的黑骑。”
“是那个正规联赛的天才棋手吗?”
“好像是。”
“地下棋台的棋名不能和正规联赛的职业选手撞名,名字和称号都不行,这是默认的规矩。”菅原武之摇摇头表示不行。
“是吗,那就叫死の騎(死骑)吧。”
“我知道了,那趁现在八强赛还没开始,暂时失陪了。”
“麻烦你了,菅原先生。”
菅原武之离开了观众席,朝着黑不见底的走廊出口迈去步伐。
可他越走,越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京极哲也那遮得严严实实的脸。
“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复古风格……”
难道说,他就是今天来杀局的人?
死骑吗?有趣。
而京极哲也则坐在观众席上,镇定自若地看着眼前的录像分析结果。
十六场比赛,每场阴阳双方都有多种必胜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