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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说话时面无表情地,格外的严肃专注。  霍朝颜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好,她扒拉着车把手,死活不开车门:“我不下车,有本事你把门卸了,把我和车门一起扔了再开车走!”  “好啊。”江衍轻飘飘地说,“那你千万别下车。”    霍朝颜皱了皱鼻子,心里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面前的江衍却气定神闲地坐着,淡声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缓缓启动,但驶出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又停了下来。    霍朝颜朗声问:“车子没油了吗?怎么突然停了?”  听了全过程的司机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到地方了,江总,霍小姐,可以下车了。”    “……”  死活不下车、要和车门共存亡的霍朝颜,眼前一黑。  再看一边,江衍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袖扣,侧脸轮廓清冽,嘴角挂着淡定从容的笑意。    江衍:“知道了。”  他起身离开座位,站在车外,单手倚靠在车门上,略微地俯下身子,低头探向车后座,垂下的那只手,袖扣在外边无边璀璨霓虹中灼灼发光。  江衍似笑非笑地盯着进退两难的霍朝颜,无声叹了口气:“好了,下来吧。”    霍朝颜悻悻地松开门把手,“我……下车啦。”  蓦地,江衍朝她伸手:“那边靠车道,从这边下。”    霍朝颜下意识地往自己这边车窗外看,车子停在马路牙子边,晚上七点多,正好是用车高峰期,车流拥挤,她那儿确实不便开门。  她点了点头,伸手,覆在他的手心。    江衍拉着她从车上下来。  下来之后,霍朝颜快速地抽回手,她的动作似乎非常行云流水,抽回手之后,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  夜风阵阵,吹得路两旁的梧桐树叶簌簌作响。  月色如水,淌了一地温柔。    江衍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的好听,清冽、醇厚,声线略偏冷,低低地说:“以后别乱说话,知道没?”  “知道啦。”霍朝颜敷衍了事。  江衍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敷衍语气,但也无可奈何。  正因为霍朝颜这样的性格,所以他寡淡无奇的人生中,才有了那么多的快乐和无奈的瞬间。    所以他,才喜欢她。    两个人缓缓往酒店里走。  霍朝颜步调轻快,边走边和他说今天发生的趣事,他还没笑,她嘴角的笑就放肆地飞到耳边了。  然后一见到熟人,便又收起张扬笑意,温婉大方的笑着,声音温柔地说:“庆功宴在这儿呢嘛?”    “祸水!你终于到了,大家都在等你呐!”  霍朝颜被小周和小吴包围着,眼眸含笑:“等我干什么?”  小周:“当然是等大功臣啦!”    霍朝颜低眉浅笑,那笑容在电梯外的昏黄灯光里,使这温柔碎光都失色不少。    江衍离她不过半米远,能听清她那边同人说的话,也能看清她脸上挂着的明媚大方的笑意,他的唇角,也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不过另外两个人,似乎是忌惮江衍,说话声始终低低的,眼神却总是不自觉的往他身上瞟。    瞟的次数多了,霍朝颜也发现了。  出了电梯之后,霍朝颜揶揄道:“帅吧?”  “江总真的好帅啊!”小周和小吴犯花痴,双眼冒星星,“而且人真的好绅士好有礼貌,个子好高啊,身材好好!”    霍朝颜说:“一米八八呢。”  语气里带了点小骄傲,说完,又觉得气馁。  大家都说小时候女孩子个子会高一些,等长大了,男孩子才会反超,可江衍和霍朝颜明明同岁,江衍的个子却从没有比她矮过。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衍越长越高、越长越高,霍朝颜在一米六五停滞不前的时候,江衍已经在一米八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据说江衍的母亲曾经因为害怕江衍个子越长越高,以后不好找女朋友而发愁的整晚睡不着过。不过后来江衍的身高固定在了一米八八上,也没再长了。    小周说:“江总好有气派,他把这一层都包了下来,给律所开庆功宴呢!”  “嗯?”霍朝颜不明所以,“他包的?不是律所吗?”  小周摇摇头,“原先律所定的是另一家酒店,后来据说江总的特助特地打电话过来,说让律所的庆功宴在这儿举行,和江氏制药的法务部一起办,图个热闹。你也知道,主任这人抠门,有免费的晚餐,能不答应吗?”    霍朝颜观察了下会场的布置,发现确实用心,而且自助餐桌上食物满满当当地摆着,香槟在灯光下散发着灼灼光芒。  她伸手拿了杯香槟,低头浅抿了一口。  身边的小周和小吴早被法务部的一位副部长给吸引走了,把霍朝颜一人留在餐桌边。    霍朝颜兴致缺缺地喝着香槟,没一会儿,眼前的浅色餐桌上,出现了一个倒影。  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说:“邀请我们律所过来开庆功宴干嘛,江衍,你最近很闲吗?”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情绪。    江衍伸手抽走她手里的香槟,换上一杯西瓜汁。  红色汁液在玻璃杯中摇晃,灯光曳曳,泛起层层波澜。    轻音乐在杯盏交错中缓缓响起,周边的人脸上都挂着喜悦之色。    江衍:“很忙。”  “既然很忙,干嘛把我们所的庆功宴揽过来?”霍朝颜言辞认真,说完之后,仰头,眉眼专注地看着江衍。  有的时候,她总会专注某种事情,非要问出个所以然出来才罢休。    思忖片刻,他说:“无论是哪个律所竞标成功,今晚都会被邀请过来,只是恰好是你们律所而已。”    这个回答毫无破绽、完美到了极致。  霍朝颜原本以为自己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心里会松一口气的,但莫名地,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失落之感。  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确实,没有来时那么高兴了。    没一会儿,庆功宴正式开始。  流程还是固定的,几位重要人物发言,说一些官方话、场面话,霍朝颜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  坐她边上的许梁颂动了动屁股,“你说,主任这些话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官方?”  霍朝颜懒洋洋地:“百度文库。”    “……”许梁颂睁大眼睛,“你咋知道?”  霍朝颜指了指她左前方空着的位置,说:“他刚坐那儿百度,还振振有词地练了好几遍,几个读音还有错,我给他纠正了。”    “……”  许梁颂的视线转移到台上,主任双颊涨红,慷慨激昂地说着感谢词,    律所这边说完话之后,霍朝颜看到主任弓着身子问江衍些什么,离得太远,霍朝颜也听不出什么,最后江衍说的那个词倒是看得很清楚。  他薄唇微启,说:“不了。”    大概是请他上去说几句话,然后江衍拒绝了。  旁人不知道,霍朝颜倒是非常了解江衍的。  他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也极其讨厌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他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天之骄子,但向来低调、喜静。初高中时代,每周国旗下发言的人总归是成绩好的那群人,然而江衍从没有在国旗下发过言。    霍朝颜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去。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烦。”    他嫌烦。  更嫌麻烦。    所以上台说话什么的,他绝对不会去。    果然,没一会儿,主任就上台,说:“希望大家能够尽情享受。”  身边一堆小姑娘欢呼雀跃着,许梁颂也跟着叫了一下。  霍朝颜无奈道:“这家酒店你来了有八百遍了,还有什么是你没吃到过的?”    许梁颂很是委屈:“我就跟着叫一下,也不行吗?”  霍朝颜说:“不行。”  “你怎么对我这么严格?”许梁颂质问道。  霍朝颜言辞凿凿:“我就是一个严于待人、宽于律己的人啊,你不知道吗?”    “……”  许梁颂好委屈,许梁颂嘤嘤嘤。  许梁颂委屈的去找表哥,向亲表哥控诉霍朝颜的罪行:“祸水连我叫一下都不行,她真的很过分了这个女人。”    哪成想亲表哥嫌弃地睨了他一眼:“你叫什么?”  许梁颂:“我……我就叫、叫一下。”  江衍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继而说:“你这个人,奇奇gay gay的。”    许梁颂:“???”  “你们都欺负我!”  江衍语气散漫:“嗯,就欺负你,怎么了?”    许梁颂很气,但他的战斗力实在是太低了,在江衍和霍朝颜面前,简直就是个渣渣的存在,于是他叹了口气,转身找所里的其他小姑娘玩去了。    霍朝颜捂着嘴笑,“你对他真的很不友好哎。”  江衍:“你对他也不友好。”  “哦?那我不喜欢的人,你也能做到不喜欢她吗?”霍朝颜倏地问道。    他们两个人站在室内的泳池旁,泳池边的几盏白兰花样式的路灯照的水面波光粼粼,漾起一块又一块好看的波纹。    江衍抬眸,琥珀色的瞳孔上映出霍朝颜笑靥如花的面孔。  他说:“我没有喜欢过陆希音,从来没有。”  被识破小心思的霍朝颜脸上一哂,她别过头去,低声说:“我没说是她,你瞎几把带入干嘛。”    “……说脏话,嗯?”他尾音低沉,压迫着她的听觉系统。  霍朝颜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收回好不好?”  江衍勾唇笑了笑。    有晚风吹过,吹起水声阵阵。  霍朝颜突然说:“今天的招标案,我真的好紧张,我已经很久没有紧张过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想赢一样东西。”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是陆希音,还是因为奖品是……他。    “你赢了。”江衍说。  霍朝颜心有余悸道:“侥幸而已。”  “不是。”江衍摇了摇头,“你不会输的。”    霍朝颜轻笑:“我也是人,怎么可能不会输呀?”    “我不会让你输的,”江衍语气坚定,他的眸光紧紧地盯着她,深邃的双眸仿佛能把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  ——“永远都不会。”    初夏的晚风,温柔的无法形容。  而江衍眉眼上的认真,亦是使天地失去了颜色。  霍朝颜陷入他的温柔漩涡里无法自拔。    然而几秒之后,室内外的灯光陡然熄灭,整个世界都陷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