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8(1 / 1)天龙七子首页

三天后,巴特勒迪和七位天龙离开了科西嘉,他们还要完成“自由照耀世界”,自由号往西北驶向法兰西大陆。甲板上,巴特勒迪和花木兰正在热聊,时而听见花木兰爽朗似银铃般的笑声。巴特勒迪中等身材,头上戴顶厚实的帽子,露出高傲、宽阔的前额,一双锐利的眼睛,目光坚毅。嘴上留了两撇平整的胡子,膀阔腰壮,双臂发达。黑色卷发披散在肩头,他已过了30岁,他的皮肤呈风吹浪打的黝黑色,表情冷峻。额上的皱纹道道都象是犁出来的,诚实、执着、自由在里面生根发芽,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老。他身上套的是一件东方式的带风帽的皮长袍,穿一条黑色有大褶皱的裤子,裤脚塞在皮靴里,倒象是海员的装束。

巴特勒迪边喝咖啡边和天龙闲聊:“我出生在法国阿尔萨斯,父亲是残暴统治的牺牲品,父亲死后,母亲满怀仇恨地投身到第一次反对暴政的起义中去了。我呢,毕业于法国国立工艺学院,曾在巴黎学习雕刻和绘画。28岁离开了陆地,在群岛之间的海域上漂泊,成了一个水手,因为贝尔福之狮,我的名字始终有些神秘感,这使我成为地中海出名的人物,一听这名字人们就会肃然起敬。”自由号在土伦码头停泊后,土伦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出来迎接巴特勒迪,恭候在道路两旁。只要他一上岸,周围会立刻鸦雀无声,就好象他有着极大的威严,能镇住所有的人。

然而,黎日庆和巴特勒迪却坐快艇悄悄上岸,避开欢迎人群,黎日庆作个手势表示不愿让人跟着,快艇上的水手便停下脚步,他俩向港口深处的拐角走去。刚走了十多步,黎日庆又转身对老水手说:“杰拉德,我需要补充十名强壮的水手。”“好的,船长。”他答道。船长想挑选最精明强干的十个,他们要赤胆忠心,不问去哪,去干什么或结果如何,不问为谁航行、为谁打仗,要紧紧跟随,准备分担他们的命运,为了共同利益而同生共死。“让这十人两小时后到自由号上去。”船长补充,“是的,一定去。”杰拉德应答。他俩悄悄踏上堤坝尽头的圆形码头,他和巴特勒迪消失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杰拉德遵从他的意思,回到同伙中去,忙着挑选补充水手。

他俩慢慢走上了小镇上方那个陡峭的斜坡。偶尔有狗吠叫几声,这几只狗都长着大脑袋,坚实的大下颚,脾气暴躁。几只灰色的海鸥在空中盘旋,拍打着宽大的翅膀,一会又飞回岸边的鸟窝。巴特勒迪领着黎日庆很快穿过土伦场镇上的所有民居,走上一条环绕土伦城堡的羊肠小道,绕着一个城堡废墟走了一阵。他们小心地绕过一些建在绝壁上的古老城堡的墙基。从土伦湾海岬角的地平线望去,月牙儿就要沉落在海水中了。几颗寂寞的星星透过云层缝隙闪烁,一切都笼罩在静谧之中。依稀可见的风帆在海湾上飘荡。

山脚下,岸边有几处闪烁的灯光,粼粼水波反射出亮点,这是夜间出海的渔火,或是民居照明的灯火。黎日庆忽然联想到孟浩然的《夜归鹿门山歌、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还有当年在桃花岛和四大美女合谱的《筠连歌。黎日庆边走边心想:“6000万年,弹指一挥,再回首,连一丁点刺痛感也没有了,一场核战,灰飞烟灭,如今斗转星移、物是亦人非。”巴特勒迪用他习惯夜视的眼睛扫视着无边的黑暗,水手的眼睛有极强的穿透力,似乎能看清别人无法看到的地方。他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站着,陷入沉思,他是在黑暗中审视自己,风帽从头上落下,他昂着头,象块岩石般坚定。但此刻,自由号的船长丝毫没有兴趣去探究周围的一切,他已看惯了各种场面。大约过了几分钟,巴特勒迪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东边水天相接的海面,然后踉跄地向悬崖走了几步,这几步是下意识支配的,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引导他向前,可他的目光却尽量避开他到此想寻找的东西。

从岬角到海湾尽头,这一片是孤独、荒凉的地方,没有法国梧桐、柠檬、蔷薇、无花果,甚至连简单的绿色草本植物都没有。到处是岩石,只要这一带有一次火山喷发,所有这些岩石就会马上坍塌,沉入海中。他俩走了约十步,又停下来,转向西北方,远处的土伦山峰在浅黑色的天空中显出了轮廓,天上挂着几颗稀疏的星星,好象日庆老家的萤火虫,悬停在齐地平线的地方。巴特勒迪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百步开外悬崖边上一间低矮的小木屋故园芜已平。它简陋破败,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上去,木屋周围扎了一圈荆棘作的栅栏,栅栏倒了,荆棘窟窿大洞,还有几棵光秃秃的小树,杂草丛生,小屋看起来已经遗弃很久了。为什么这房子会被遗弃?因为它的女主人已病逝多年,它的男主人离开家园,投身到了地中海水手行列中,他自打离开后从未回来过。

这里就是巴特勒迪28岁前创作生活的地方。他在这儿和房子的女主人伊丽莎白.泰勒,度过了隐居的、甜蜜的三年生活。贝尔福之狮,就是在这里产生创作灵感的。巴特勒迪在此之前从没回来过,尽管他和船经过三次,可从没产生过看看悬崖边上这间简陋小屋的愿望,也不想知道荒废的小屋变成了什么样。他从不提起他的爱人……

他俩回到自由号,杰拉德已找好了十名水手候命。自由号连夜出发,朝东北方向直奔尼斯,几天后抵达,然后他们下船登陆,又是几日马车赶路,巴特勒迪和天龙远远的看见了神秘的勃朗峰,终于到达阿尔萨斯。巴特勒迪感到需要再看一眼他的家乡,再踏上他出生后第一次接触到的土地,再呼吸故土的空气。他站在阿尔萨斯土地上犹豫了一会,近乡情更怯,他的心也没有完全变得冷酷无情,当熟悉的过去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心还是感到震撼。巴特勒迪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废屋的大门前,里面一团漆黑,寂静无声。“进去吧,巴特勒迪,进去!”他心里喊着,栅栏早就断裂,门梁柱倾到地面,连门都不需要推一下。他跨过栅栏,站在了屋子面前,被雨水侵蚀的屋檐下挂着几件绣蚀的家什,他轻轻地摸了摸。

一会,他转头迫使自己把目光坚决地移向最后一间屋子,他对自己暗暗生气,感到有些内疚。此时他有些感动,也有些气恼,总觉得这老房子在抗议他、赶他走。他沿着断裂的墙壁,绕过长满青苔、已风化了的屋脊,用手摸着松动的石头,试探这屋子是否还有生命,聆听它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后面的院墙处更黑,月光照不到这里。巴特勒迪慢悠悠地转了一圈,黑暗中的死寂令人不安,似乎这屋子里有鬼怪或别的什么东西。

他又回到朝东的屋子正面,走近门口,推门试试里面是否上了插销。就在这时,“咕吱、咕吱......”门开了,一位妇人出现在门口。她身着镶红色边子的黑短裙,一件深红色紧身上衣,头戴一顶宽大的棕色软帽,肩披一条与法国旗帜同色的披肩。她看上去神情冷峻,黑色的大眼睛带点野性的粗犷,目射寒江锁,两颊红润,自由宽阔的下巴,皮肤铜色,看着有50多岁了,高高的身板仍然显得挺拔,这就是西蒙娜.塞古安。他感到热血一下子涌上了脸颊,现在,这一对灵魂和肉体都分离得太久的母子,面对面站在了一起。巴特勒迪没有料到会在此碰见母亲,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又惊又喜。

可西蒙娜.塞古安双臂一横,不许她儿子进门,用吓人的声音嚷道:“巴特勒迪永远不许踏进他父亲的屋子,永远不许!赶快滚!”儿子在这道禁令面前屈服了,他慢慢地向后退去。站在门前的母亲象驱逐叛徒一样把他轰出家门,他想上前一步,一个更坚决的手势把他挡住。他转身飞快离去,他跨过围栅,向小径大步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就象无形中有一只手在推他的肩膀、赶着他快走。西蒙娜.塞古安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槛上,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这时,两个黑影“嗖”的窜出来,其中一个点燃了冲天炮,“鞠鞠......”“嘣......”天龙和巴特勒迪听着这两声响,回身抬头,惊讶地看见一道光。巴特勒迪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天龙紧跟着他走了不到两里,一团火光映红了山峰。独裁者的一群走狗看见埋伏的探子发出的信号,象僵尸一样立刻围拢过来,包围了西蒙娜.塞古安和房子。走狗冲进屋时,巴特勒迪的母亲点燃了房子......

他们直到走了五里,他也没能把目光从那燃烧的火光里移开,天龙陪着他一直看着风吹散了最后一点火星。他最后看见的母亲的那张脸,烙在内心最深处,偷也偷不走。他们把悲伤暂时冷藏在心里,独裁者的走狗们马上就会追来,当下必须得先脱身、火速赶回尼斯港。

一路上,杰拉德挑选的十名水手按计划逐次接应,象斯巴达勇士,过关斩“狗”,最后剩两名水手护送天龙和巴特勒迪,即将到达尼斯港,他们马车换步行,巴特勒迪带路走小巷,结果他们卡在最后一个关口,一队帝国的宪兵、龇牙咧嘴的狼狗包围了他们,大家看着聪明的一休哥,希望这时他在头顶上画圈圈,能想出办法,但这回没有。

这时,他们瞧见一驾奢华的马车急速驶来停在关卡前,扬起一道尘土,宪兵上前打开车门,然后立正敬礼,一个穿着白色紧身灯笼裙、戴着斗篷的贵妇人在女仆搀扶下,缓缓落脚,贵妇人撩起薄薄的面纱,宪兵头子贝丝.金伯立马迎上前,右膝下跪,她轻抬贵妇人伸出的右手,她亲吻了她的手背,“尊贵的波姬小丝.波拿巴小姐,晚上好。”“放他们走,回去我向哥哥请罪!”“遵命。”她朝着黎日庆这边点了点头,放下面纱回到了车上。宪兵和狗让出一条通道,黎日庆边跑边回头看马车里的她,她好象又长成熟了,他们飞奔进海港登上了自由号船,自由号象脱缰野马鸣号启航,快速驶出航道,脱离这个白色恐怖笼罩的地方,乘风破浪奔向不列颠群岛,去巴特勒迪的表姐夫狄更斯那儿……

航行约一个月,一路走走停停,“自由号”终于进入苏格兰的爱丁堡港湾。15个仆人、15个马车夫、15驾四座马车,正在港口泊船贵宾区迎候他们,仆人们一路走一路介绍,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莎翁府,它是苏格兰南部颇富有诗意的一座住宅,位于伊丽莎白村附近,俯瞰着村里那个美丽的小山谷。查尔斯湖的清波浸浴着高墙的石基,很久以前,这座住宅就属于狄更斯家了。

听仆人说,当革命在苏格兰爆发的时候,许多佃户都因为无力缴付过高的地租被领主赶走。有的饿死,有的做了渔夫,有的背井离乡,整个社会都陷入了绝望的境界。在所有的贵族中,只有狄更斯这一家族认为信义约束贵族与约束平民是一样的。他们对佃户始终以信义相待。他们的佃户中没有一个丢开他们的老家,没有一个离开他们的故乡,个个都继续做狄更斯家族的臣民。所以就是在那种恩断义绝、礼崩乐坏的乱世,狄更斯家的莎翁府始终只有苏格兰人住在里面。这些苏格兰人都是老领主克伦威尔、麦迪逊、摩根的庄户的子孙,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孩子们,他们都是老实好管的人、温顺听话的臣民,全心全意地忠于旧主。

仆人们说,狄更斯爵士家资巨富,一向仗义疏财,他的仁慈超过他的慷慨,慷慨还是有限度的,而仁慈可以是无边的。这位身为伊丽莎白村绅士的莎翁府的“主人”,是英国贵族的元老,当地一郡的代表。但是,由于他的自由派的思想,由于他不愿逢迎当时的王朝,他颇受英国占多数的主流政客们的歧视。他始终继承着他先辈的传统,坚决抵抗英格兰人的政治侵略,这更是他被歧视的原因。他打开一郡的大门,迎接一切进步的事物,可是他内心总是苏格兰第一。这时,狄更斯正在莎翁府的双城石雕门口,等着巴特勒迪和他的朋友们。免不了见面问候挨个介绍,黎日庆打量爵士30多岁,身材魁梧,体态略胖,容貌有些严肃,但眼光却无限的温和,他的整个仪表透露出苏格兰高地的诗意。日庆听说他非常豪爽,敢作敢为,行侠仗义,有古代骑士的风度,最突出的还是他那一片仁爱心肠,他恨不得把他穿的大衣、围巾什么的整个都送给高地的贫民。狄更斯还保存着古代英雄的好客遗风,黎日庆第一印象觉得他有点似“及时雨”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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