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贾蓉他们出城之际,吕瑁却乔装打扮,站在城外一间破旧的农家篱笆院前。
他头上扣着顶搭耳帽,身上换上了粗布麻衣,颔下沾了几根假胡子,又拿姜黄涂了脸,显得面色蜡黄。
便是让乌桂来认,只怕是一眼也难瞧出他来。
屋子里咳嗽声不断,隐隐飘来药香。
“娘,起来吃口子药,济仁堂大夫开的老方,很是管用,隔壁二子他娘便是吃这药好的……别管怎生来的钱,孩儿没偷没抢,是得了个贵人相中……等娘的病好了,咱娘俩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随着屋里老妇人的咳嗽声渐渐小了,一个憨厚的汉子红着眼圈走了出来。
若是喜儿在场,便能认出这个给他带路找老神仙的“同行”。
那汉子见着吕瑁,愁苦的脸上挤出笑来。
“爷见笑了,家里面鄙陋,也没甚子好茶,家母病重,怕过了病气,就不请爷进屋了。”
吕瑁家中也有个老母,对这汉子颇有些感同身受,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子,递了过去。
“交代给你的事儿办的不错,今儿是给你送银子来的,剩下的二十两银子都在这了,分文不少,拿着钱带你母亲看病去。”
“另外交代给你一句,这事烂在肚子里,同谁也别言语,万一有官府的人寻过来,你只咬死没见过没人。”
汉子的糙手才碰到钱袋子,吕瑁凑在汉子耳边,语气凝重地警告了一句才松开。
“爷,我懂规矩,我一不问爷的来路,二不打听事的缘由……”
汉子接过钱袋里,不敢留在身上,匆匆跑进屋里藏好了银子,咬了咬牙,竟从箩筐里拾剪了一把磨得锃亮的铁剪子攥到手里,才又跑了出来。
“你这是作甚么?”
吕瑁皱眉一皱,见着汉子拿剪刀凑到自个嘴边,才松了口气,可又怕惊到屋里才睡下的老妇人,压低声音道:
“没到这步田地,你只消管严了嘴,别往外说便是……”
话未说完,却见那汉子摇了摇头。
“三十两银子,我起早贪黑,不知要往城里送多少趟菜蔬果子,去码头扛多少货才能挣得到,这银子咱不白拿!”
“爷这般不露根底,换衣易裳,这事看着不起眼,可必然干系重大,我虽是没读过书的,却也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家中还有老母要赡养,我舍不得这条贱命,收了爷的银子,便把这舌头予了爷,让爷彻底放下心,索性我都是干些子卖力气的活……”
说罢,那汉子回头深深看了屋里一眼,面上决绝,拿着剪子伸进张大的嘴里……
那汉子一声闷哼,手里血迹斑斑的剪子和一样血淋淋的物什落在了地上。
吕瑁上前几步,搀扶着脸色苍白青筋毕露的汉子,想进屋里给他处理下伤口。
汉子脸上全然没有一丝血色,额头沁出冷汗,却咬紧了牙关,抬起粗布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朝他摇了摇头。
这般模样如何能进屋,惊扰了病重的老母可怎么办?
吕瑁无奈,只能带着人到城外小镇上寻了间小医馆,把他安置妥帖了,大夫用了药止了血推门出去后,看着病榻上躺着的汉子已经沉沉睡去,吕瑁坐在床沿边替他掖好了被子,缓缓道:
“你这是何苦呢?好兄弟,你只管放心养好伤,你母亲那头我会托人照看着,等到事情了结,我必来寻你,从今以后,你便跟着我。”
吕瑁说完,在昏睡的汉子枕边又留了些银子,也不甚多,管着汤药费该是够了,便匆匆赶回府中。
坐在屋里床头上,吕瑁想起蓉哥儿昨晚的嘱咐,原本这个时辰有人该等着他给送药去了。
可他偏故意拖了会子,见到外头天色渐黑,才换了身衣衫,不紧不慢地拐到府外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
这里平时少有人走动,荒草丛生,连墙头砖缝里都长着些子杂草。
一个身穿道袍的老道焦急的来回走动着,手捋着花白的胡须,时不时探头往巷子口瞧去。
见着吕瑁走过来,那假老道眼前一亮,迎上前忙不迭说道:
“爷,您可算来了,那人今日又寻我拿药来了,你这头丹药可准备妥当了,要我说怎好在这地界过手,我扫听过了,那人可是旁边这大府里的,若是让他瞧见了,这买卖可就不稳当了!”
听着假老道这话,吕瑁眉头一皱,厉声斥道。
“谁让你去探听那人的底细?当初我便同你说过,你只管卖药,旁的一概不理……”
见着假老道唯唯诺诺,吕瑁思量了一会子。
“咱这生意到头了,这几次该你得的银子给你准备好了,拿了银子便快些离了神京,莫要再逗留了……”
假老道顿时急了,一脸难以置信,囔囔道:“这般好做的生意,爷说不做就不做了?这才几天人家就几次三番赶着上门求药,可比我天桥底下卖大力丸强的不止一星半点,爷要是怪我多事,了不齐咱们换一家再卖便是,这神京城富贵人家海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