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度怎么还没来?朕快等不及要去长生天了。还有太多的话要跟他说。”
这个时候外面咚咚咚的有人在向这边飞奔而来,答己太后也站了起来。“挺住海山,你的赫度就要来了。”
说着之间,寿山已经跑了进来,连头上的帽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一进来就冲着母亲跪下来行了大礼,站起来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控制皇城当然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来到兄长的床前,一把拉着哥哥海山那冰凉的手,颤抖着说:“阿赫,我来了,我来了。”
“你做的很好,朕理解。但是大内的禁军你暂时控制得住。城外的兵马你如何处理呢?他们都是跟朕征战多年的部下,没有朕的亲笔旨意,你调不动他们的。万一此时有歹人趁机挑唆,岂不是危险?”
“请阿赫教我。”
“你还是心软了。这是你的唯一弱点。”海山用尽所有力气,慢慢的才将自己的脸转向了弟弟寿山所在的位置,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朕死之后,切不要急着发丧。先用金牌将这些将领招来这玉德殿中,让他们看一看我之前写给你那封传位诏书。他们都是朕多年的部下,会听从朕的旨意。你要让他们当着朕的遗体对你宣誓效忠!这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他们好。”
寿山感动的点了点头,使劲的握住哥哥的手。
海山感觉头脑越来越混沌,他赶忙继续说:“赫度,我知道你会继续朕的改革。这一点,你办事,朕放心。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朕。”
“阿赫请说,我一定办到。”
海山穿着粗气,厉声说道:“你绝对不许犯朕曾经犯过的那个错。就是和笃哇还有他的儿子也先不花妥协!连海都都被朕打败了,那个愚蠢的笃哇也逃跑了,如果他的儿子也先不花敢再次挑衅朝廷,那就是对朕,对大元的无耻背叛!赫度!我知道你为人仁慈,但是答应朕!绝对不许和也先不花妥协!朕留给你那么多名臣勇将,如果你再不敢与敌一战,那么以后也就不要来起辇谷找朕,早早将位置禅让给和世瓎好了!”
寿山连忙说:“阿赫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海山说这一大段话用了太多的力气,他空洞的眼睛望向天空,胸膛使劲的起伏。剧烈地喘息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终于,满满的缓过气来后,他轻声对母亲答己太后问到:“额吉。替朕照顾好家人们。他们还不知道我就要走了吧。”
答己太后抹去眼角的泪水,坚强而镇定的说:“放心吧。我刚才已经派人快马驿站去跟他们通报了。但是阿木哥(庶长兄,因为站错队,目前被发配到高丽国)和祥哥剌吉(嫡亲幼妹,鲁国公主)都太远了,只有塔拉亥在河间,估计明天就能收到口谕。可惜她现在还怀着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来。推算时间,大概再过一个月,你就能当舅舅了。”
海山的呼吸越来越短促微弱,他又要求喝一点人参汁,但是喝下去后感觉除了燥热一点用也没有了。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来不及了额吉,来不及了。”
他艰难的转过头,对旁边的弟弟寿山嘱咐道:“你记住了。塔拉亥额和其(蒙古话姐姐的意思)的丈夫德格都巴雅尔,是我给你留下的一员猛将。他是对付也先不花的尖刀和长矛。你要善加笼络,莫要浪费了。他的脾气不好,你多原谅他的莽撞。这天下,就只有额和其能降服得了这头狗熊。巴鲁剌思家族人丁不旺,但是都是疆场战将,你要多多的笼络他们家的人。”
海山大汗努力把气喘匀了,接着说:“只可惜我看不到孩子的出生了。额吉,替朕传个口谕给他们。孩子的名字朕都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儿,就叫达兰台(意思是晚年得喜,老来得子)。朕会在长生天保佑你们,保······保佑所有人吉祥······富足······健······”后面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轻微的动。
看着自己儿子气息越来越弱,坚强如斯的答己太后使劲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脸颊已经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最后她带着哭腔,对次子寿山说道:“寿山,你阿赫要走了。我们出去,让他安安静静的去吧。”
寿山悲痛地有一些颤抖,但是还是将哥哥越发冰凉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轻轻放下。
临走的时候,他恭恭敬敬的冲着眼睛已经要逐渐闭上的哥哥海山大汗,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泪水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床前那名贵柔软的波斯地毯上。
大元至大四年的大年初五,孛儿只斤·海山薨逝于大都皇城西北角的玉德殿之中。
然而他的弟弟,皇储寿山却按照他哥哥的遗命,秘不发丧,并且用皇帝的调兵金牌,将大都周边的海山亲信将领,全都招入京城。然后让他们在海山大汗的遗体前聆听答己太后亲自宣读的传位诏书,并且逼着他们发誓效忠,其中部分人还被要求交出兵权。
一直到了晚上,总算控制了朝野内外所有关键位置和人员的寿山,才和母亲答己太后一起宣布曲律汗海山驾崩的消息。
随后他便立刻按照传位遗诏,宣布自己将要召开忽里台大会,让大家推举自己登基。
当然这个忽里台大会并没有包括遥远地区的藩王和封君,也实在等不及这帮人进京了。因此与其说是大会,不如说是一次忽里台大会临时扩大会议,与会人员只是中原地区的一些高级官员还有王公贵戚。
报丧的信使犹如出巢的蜂群一样,顶着月色,疯狂的打马冲入了大都城外一片茫茫的冬夜之中,将海山大汗驾崩的消息,传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