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东,文亮以及天福和薛成送走四海一家的时候,时间差不多九点。夏末这个季节,九点钟太阳已经升起。
我们将四海和他父母一直送到山路上的界碑处,四海便就强烈要求我们不要再送了。于是我们也只好停了下来,一直等到四海一家三口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方才转身往村子里走去。
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缠绕我好几天也让我做了很多古怪噩梦的那些个破事也该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进了村子,我编了个理由,回家拿好手电筒便就逮着个机会从田地左侧的竹林里,稍微绕了点远路开始上山。
老实来讲,上山之前的一鼓作气,等到我真的一个人走在山上时,那股气势便就有了很明显的减少迹象。
为此我不得不死命给自己打气,好让自己不要半路就放弃回家。好在头顶上的大太阳也从某种程度上给予了我一些勇气,我至少知道现在是大白天,而绝对多数诡异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晚上的。
一路上,我心里的小人都不知道挣扎斗争了多少回。事实上还有那么好几次,我都已经转过身想要原路返回村子去找大东跟我一起再上来。
但是我忍住了,我也不知道我就究竟是怎么忍住的。总之,花了一个多小时,浑身是汗的我,经历内心的各种挣扎之后,总算还是成功到达了上次我和大东下去的那个洞口附近。
山上各个地方的画面其实没有太大区别。于是还是和上回一样,我之所以能够找到洞口所在,靠得还是洞口边上那棵大树上勒痕。
靠在大树上,我坐下来喝了两口水,点着了一根香烟。
烟雾缭绕间,我望着那个上一次被我和大东封闭了洞口,渐渐有了些出神。
我可以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了神。但事实是我隐约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其实自打十号下山那天开始,我心里就时不时的会冒出一种我不愿意接受的感觉。
我感觉也许有那么一种可能,我脑袋里关于四号那天上山的记忆是不准确的。甚至都有可能不是简简单单的不准确,而是完全大错特错。
过去这些天我一直在努力让那种感觉消失,可惜我根本做不到。
它总是会消失,出现,周而复始。我做不到完全忘记它。
这其实也是我今天咬着牙壮着胆子选择上山的主要原因。我认为人的感觉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的,所以前两天我就在想,它会不会是我的潜意识给我自己的一种提示。
刚才上山的路上,我都是一边在走,一边在努力回忆四号那天我们上山时的情形。
前面大半段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我,大东,文亮,四海几乎是一起走过了那大半段路。但是后来一小段直到我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好像不太一样。
感觉我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好像与真实发生的事情不太一样,甚至都有可能截然相反。
可惜一连两根香烟抽完,我偏偏就还是完全没办法记起来究竟是哪些细节不一样。这是让人很恼火的一件事,想记却记不起来,感觉快要发疯。
绞尽脑汁了将近半个小时,我才终于认输站了起来,我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我的记忆已经告诉我事情就是那么发生的。
那么,想象一下,我现在想要做的便就是推翻自己的记忆。这种事谈何容易?
我抬脚狠狠擦灭了烟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洞边。
我没有掀开覆盖在我洞口上那些草啊,枯叶啊之类的东西。我只是静静站着望着那个仿佛清晰的深洞。
望了一小会儿,我就忽然想笑。
我也确实笑了,时隔这么多天的这一刻,我都忽然想不通四号那天,我和大东究竟是怎么用屁股决定了要下去这个深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