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携星辰披下,皎月驱散全城黑暗,鼓声阵阵,按礼制将敲响六十通,以昭示圣人的甲子大寿。
皇城里的官员们都去兴庆宫贺拜了,位高者入席花萼相辉楼,次居者在楼外两廊对席而坐,最末者老老实实候在宫门内的广场上。所以此时皇城内幽静冷清,连值守的骁卫都去了大半,大理寺的大牢内走出一白发男子。
穿的是大理寺少卿的官服,背后刺绣的那朵偌大白莲格外醒目,与夜空中的皎月相映,他伸手抚了抚后腰的云螭刀,在他怀里背着个包裹,从他的神色看无比珍重。
裴少卿抬头望了眼长安上空的夜色,明显感受到了一股肃杀,嘴角咧开神魔无惧,因为他今夜背负的是太子的重托!
大理寺的属下牵来坐骑,裴少卿本想开口问几嘴长安的近况,不过问与不问自己都必须做好眼前事,索性翻身上马直出大理寺。
皇城外的天槐大街已经塞满了花灯走舫,挤过短短的八十步街宽犹如取经,待往南走出三四坊人流才算少了些,按太子留下的约定,兵部尚书李适之会在新昌坊一见,只要拿到通敌罪证就直入兴庆宫面圣,快如迅雷。
裴少卿为了避过人群不惜绕了远路,眼下诸坊四门大开,快马扬鞭随意穿行,当乐游原的乌黑轮廓越来越近,他心中越来越激动。
只稍把通敌罪证交给李尚书,他就可以折回靖安司与李泌张不良面见了!
蹄踏冻结的石面,本该狂奔的大黑马猝然缓了下来,轻声嘶叫,裴少卿望着漆黑前路,也感知到了一股杀气。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合乎常理,他回忆起方才那些拦街的金吾卫,领头街使的神色明显异常,现在来看是有人在请他入瓮。
裴少卿索性勒马静息,镇定地暗自发笑起来,看来太子还是低估了右相啊,不愧是十察殿!
大黑马警惕地打着响鼻,而裴少卿按刀高呼:“出来吧!大家都好早死早投胎!”
话音回荡在这片漆黑空间,果然大批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连边上的河渠里也现出七八只小船,简直是天罗地网啊!
冒完黑衣人后,在远处黑暗中隐现绿衣,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十察卫,为首的自然是督主罗希爽,红唇白面瘆人的很,活脱脱是地府来的白无常。
裴少卿按刀下马,拍了拍马脖子教它走,大黑马通人性怎肯弃主,僵持之下听了主人一句劝才肯离去,谁知才跑出二三十步,就被如蝗的弩箭射死当场。
“罗希爽!!!”
裴少卿拔出云螭就怒杀而去,几支弩箭顿时迎面而来,当胸几支被云螭刀直接搁开,其余则巧身躲过,一支擦过白发再从他腾着杀气的两眼前掠过。
短兵相接,生命霎时开始凋零,就算是十察殿精心训练的杀手也难堪云螭的霸道,血肉接连横飞,罗希爽当然不心疼死一批人,但他深知今夜事关重大,所以不似往日作壁上观,让底下的猎犬拖死猎物,直接朝身边的心腹使了眼色。
四个心腹档头立即亮出兵器扑向裴少卿,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十察殿最强的高手,裴少卿身上转眼就开了几道血口子,连一头白发也散乱开来,大理寺少卿从未如今夜般狼狈。
不过这也激起了他的血性,既然不能以一敌四,索性咬着其中一个往死里砍,云螭刀凝着刀气所向披靡。
这便是他裴少卿的道,不取剑之权衡,只求刀之无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