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短时间内难以消化完全的信息,拉开门,我重新回到圣树壁垒。
希卡莉似乎正在忙碌的样子。我站在附近廊道的阴影下远远观望了一阵,看着少女忙来来往往给急需搭手的救援小队端送毛巾绷带,时而递上温水与药剂,虽然忙碌辛苦,但却依旧乐在其中的样子,确认实在不需要我担心后,因而最终选择了悄悄退去。
需要说明的是,虽然现今的社会,在有了术法之后,就连早年记载中极易造成死伤的致命创伤都渐渐摸索出了合适有效的救治流程,但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受用的。就好比炼金药剂都存在有一个短时性的耐药性,过量经受魔力或是炼金药物的冲刷洗礼,反而极易造就一种名为[魔力中毒]的极为难解的病症。
就如同我不久前因为过量抽取吞食魔石后转化不完全的魔力,这类患者通常会因为体内淤积的魔力过量,但未能构成合适的魔力回路,凝结成或多或少、大小不一的魔力硬块,继而诱发呼吸阻塞、急性血栓、肢体瘫痪、脏器衰竭等多重不同症状。尚若没有掌控力极为强大且操作精巧的人协助引导,将这些魔力硬块自体内排出的同时保护住脆弱的身体不受伤害,最终引发休克乃至猝死也不无可能。
也正是因此,在法师这一集体的学术正式发展起来之前,曾经也有过一段被人视作异端,乃至害人的巫师的历史。虽然这样的称呼对于其中一部分人来说确实不假,却同样也存在不少的偏见和污蔑。
不过这与这里之所以仍会保留使用传统手术乃至绷带的原因无关,纯粹只是那些受伤的佣兵和武人太过闹腾了,刚从濒死状态被人奶起还没两分钟,又举着刀枪嗷嗷地想要冲出去一展手脚。
可伤过了就是伤过了,断掉的骨头岔子即便能够接上却也算不得是完美无瑕,受伤的地方永远都会保留着对于伤痛的记忆,因而最终会在紧随而来的激战中反馈回更为惨痛的教训——这也正是爱丽丝那屑兔子所擅长的领域。
既然连腿脚都没好利索,又怎能随意放那些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出去乱窜呢?由因缘此,在非紧要战斗发生,也就是兽潮冲击的期间,为了降低日后魔力过载导致的[魔力中毒]的可能,各大城市内的救援小组,通常会在保持传统救治模式的同时,辅以少量魔力激发促进伤口的自行愈合,既减少了治疗压力,也同样是对那些受伤者一种隐形的限制和无声的保护。
当然,已经展开法阵的法师和长于运用魔力的武人都不在此列。这种属于是死了都能拉起来的工具人,过载了就过载了呗。
还是那句话,只要尸首和灵性完整,大不了拉起来重连。
听起来就苦逼,简直比社畜还不如。
胡思乱想着,我终于在一列展开的屋子中找到了我所需要的那间,还未等我靠近,便听见对面的角落阴影中,有人正在唤我。
“不用去找了,我已经帮你问过了。”
背靠着缠绕着花藤的洁白立柱,深雪抱着她的刀剑站在廊檐下的阴影中。自走廊中穿行的风略过她的长发,晶莹的发丝轻轻飘摇,少许在闪烁间泛起冰晶色剔透的微光,仿佛在半空中绽开了一朵冰色的繁花。
“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有些惊讶地扭头,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望了一眼屋内,前不久那名向着嵌合体怒吼着发起死亡冲锋的枪兵此时安安静静地躺着,面上隐隐有着浓重的疲惫之色——说来惭愧,这位本是不应该受伤的。
我原是推测好了落点,在甩飞时预备让他落向有稍厚草甸的地方,从而减轻可能造成的伤势,结果没承想,之后释放的术式影响的范围实在太大,猛烈的爆破更是影响到了周边的环境,而他也在波及范围内,最终导致落点又向外偏移了不少,被直接掀翻后接连撞上几棵小树,自树梢上救下时才发现断了两根肋骨。
可至少人救下来了不是吗。
“但他并不感谢你。”深雪以一贯冷淡的语调打断了我的自我安慰,“或者说,你打断了他寻死的可能。”
我愕然:“生活这么美好,为什么要寻死觅活的?”
我确实是不理解这一点,想做的愿望清单都列了快三串了,到现在连前八条都还没能完成。
要是给我时间,要是有人愿意接下我现在手上的这一系列的麻烦事,我绝对要窝回箱庭里打上他七天七夜的游戏好吗!
“谁知道呢,或许对他来说,他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了吧。”
深雪的语气悠然:“我向他询问过,据他所言,他本是为了能够获取为了重建被摧毁的家乡的资产自西边而来,一路同行的有四五个相熟的同伴。原本在更改了赛制之后,他的同伴因为担心自身能力不够而想要退却另谋他路的,是他选择了留下并说服所有人一起帮忙。
“但他们的梦想刚刚起步就破灭了:离城不久后,他们就遭遇了觅食中的奇美拉,那些同伴为了掩护他的逃离死在了身后,连半点抵抗都做不到,而他只是因为对方玩够了所以侥幸活命。”
我若有所思:“于是他无法接受这一切,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来复仇?”
深雪轻轻颔首。
“但在我们出城的时候,却没能从城卫那听到有半点有关奇美拉的风声。”我说出自己的疑惑。
“理由其一是因为他并不理解,也不认识那究竟是一种什么生物,权当是灰暗地带内本就会自然孕育的存在,没有多作细想。”深雪说,“其二,自然是因为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行到半路就扭头冲了回去,就像我们那时看到的那样,打算自上而下进行袭击,所以没在事先听到风声是正常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