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在宫里小住几天,李裹儿就又回到了堤上。
没办法,淫雨连连,律室隔得断风声雨声,却隔不断她的牵挂。
她觉得,不是堤上的活计需要她,而是她需要这么一件事来填充自己空荡荡的内心。
这是她有生以来做的第一件“正事”,她焦急而又忐忑的在等待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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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这雨下的可真久。”同乡在身边嘀咕。
“嗯。”钱二狗默不作声,只专心的在刨土。
“我先前还可惜,觉得我们来修渠是耽误了种地,如今看起来,今年这雨水,就算不来做工,专心捯饬那几亩地,收入说不定还比不上来做工呢。”同乡一边心不在焉的挖着土,一边嘀嘀咕咕。
都是农人,有几个不在乎天时的。
如今随着连日降雨,大家士气普遍都有些低落。
“郡主是好人。”钱二狗说了一句,不愿意跟这人闲聊,转了个向,继续吭哧吭哧的去挖土。
他不认识郡主,听说这工程是某位郡主想修,所以才有的。
他很感念那位大人物,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能弄出这个事,给他发钱发粮,让他的孩子不至于饿死。
所以他干活也很卖力气。
不过队伍中并非都是他这样的人。
有些人是自愿被雇,有的是被官府强行征召的,虽然郡主给的钱粮都很大方,可活计也不少,从背不完的石头到挖不完的土方,来干活的很多人觉得比在家辛苦,但又不敢跑,于是只能磨洋工。
但谁知道郡主又改革了考核方法,大家都卷起来的情况下,连偷懒都不能得,只能闷头干活,于是牢骚声就多了起来。
然而等到五月,随着雨水越来越多,施工的方向已经从筑堤改为了疏浚河流沟渠,有些人看地里的收成无望,于是又庆幸起来,觉得有这一份钱粮,倒是好过种地颗粒无收了。
但钱二狗却一直都觉得,人家既然给自己一口饭,救活了自己全家,就要感恩。
他这种贱民,全家都凑不出几枚铜板来,要感激人,就没别的话好说,好好干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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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准备的如何?”李裹儿问。
小小的帐篷里,陆续站了十多个分管不同部门的人,分别回答她的问题。
“粮食已经准备妥当,运往高处,决计是不会被水淹的。”回话的人是房县一富商之子,也是李裹儿的班底中,唯一一个毛遂自荐进来的人。
士农工商,这个年代的商人地位很是低贱,不能科举,他家却能花钱送他去读书,可见是有一定野望和眼界的。
他的学问,根据王勃的判断,也就是与华书生不相上下,参加科举十年都考不中明经的那种人。然而此人性格却十分豁达,并不自卑,也不自傲,出手又大方,日常请同窗们吃吃喝,家中有事也急公好义,因此名声不错。
他知道有京中贵人想要修渠,主动找到华书生,请他为其引荐。华书生是个胆小的,但却又重义气,犹豫了三晚上,最后还是在李裹儿面前说了一句。
这种削尖脑袋往上钻的人,是李裹儿上辈子最熟悉的类型。她并不在乎这些人靠近自己的出发点是什么,好用就行。此人又识字,又会算账,做事勤快,人脉还广,因此哪怕开始有些看不起其为人的李学士,在数日长处之后,都愿意亲热的喊他一声“王兄”。
“帐篷已经准备充足,土料、石料、砂料也准备妥当,如今我已经抽出人手,尽可能在囤积这些。”回答的是一个农夫,他是李裹儿学堂里最出色的学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