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伊吹岚在外面喊了许久,伊吹希礼就是下不了起床的决心。
直至早已穿好校服的伊吹岚打开房门,少女才终于有了点动静。
但也仅仅是有点动静,翻了个身后,房间很快又重新归于宁静。
伊吹岚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她盯着床上的妹妹好一会儿,期待着会发生什么。
最后,他还是无奈地低头叹了口气,紧接着上前拉开窗帘,房间的亮度骤然提高不少。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伊吹希礼揉了揉眼睛,终于发出慵懒的声音:“嗯……这就起来,这就起来。”
伊吹岚顺手打开窗户通风,同时回头唬道:“时间不等人哦,再不起床我可先走了?”
“……不行!”
仿佛是话语在空气中要迟滞一段时间才能抵达耳边,伊吹岚那句话落了好几秒,伊吹希礼才终于有了反应。
她猛地睁眼,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脚尖着地,双膝呈起跳姿势。
伊吹岚听到动静,正要转身,却见妹妹已经在半空中朝自己撞来。
“呃!”
这一撞,仿佛灵魂将从喉内吐出,他肺里的空气几乎都被挤了出去,而连带的惯性,更是差点让他的背脊被窗框压折。
伊吹希礼紧紧抱着伊吹岚,泪眼汪汪地抬起头:“不要!哥哥你答应我要陪我去学校的!你耍赖!”
缓过劲来的伊吹岚忍着痛,颤颤巍巍道:“去吧,去吧,去吃饭洗漱,我等你。”
“好!”
得到答复后,伊吹希礼脸色瞬间转晴,她松开手,伴随着脚步在地板上发出的鼓点声响,她朝着盥洗室跑去。
中途,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小声试问:“哥哥,还会帮我梳头发吗?”
伊吹岚扶着腰,靠着窗框强挤出微笑:“我随后就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暗中叫苦。
但就算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希礼的精神状态刚刚恢复,自己干嘛要逗她呢。
不过,开学第一天就受伤,多少有点不吉利。
可不要是预示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吧。
伊吹希礼也很不安,毕竟她害怕同龄学生的根本原因,就是校园欺凌留下的心理阴影。
不过,她更不想让哥哥失望。
她必须变得更加优秀才行。
【希礼,也想当哥哥的女朋友。】
这是从东京回来后,伊吹希礼对伊吹岚的表白。
当时,伊吹岚是有做回复的——
【等你长大成为优秀的女人,我再答应你。】
伊吹岚这么说,是因为他不愿再重复什么大道理,而是寄希望于妹妹长大后,能自己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心理医生提到的“恋兄情结”他也没忘,不过呢,恋就恋吧,谁家的妹妹小时候不缠着哥哥呢。
问题不大。
而且,现在不也没出什么事吗。
为了能让妹妹能恢复到复课的状态,伊吹岚这段时间已经尽己所能,赶上了教学进度,稳定了抑郁病情,妹妹也鼓起了上学的勇气。
至于学校那边,伊吹岚也打好了招呼,虽做不到万全齐美,但该做的预案都做了。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等到父亲出院,这个家又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下了公交,走在路上,伊吹岚牵着妹妹的手,望着不远处的国中大门,他久违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这种感觉,就像是爬出了深渊。
“啊呀。”
眼看离大门只有一条马路,伊吹希礼突然停下了脚步,发出一声如梦初醒般惊叹
“哥哥!”
伊吹岚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别不是反悔了吧?”
伊吹希礼松开手,急匆匆跑到哥哥面前边跳边说:“不是不是,我的便当忘拿了!”
“……”
别跳了,别跳了,你一跳我的右眼皮也跟着跳了。
伊吹希礼小声委屈道:“不能怪我,我已经好久没有上过学了,疏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伊吹岚无奈叹气:“你先进学校,我回去帮你拿。”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又从口袋里递去一张钞票,补充道:“如果我来晚了学校不让进,中午就自己买点东西吧。”
伊吹希礼接过钞票,想了想说:“既然这样,就不用回去多跑一趟了吧?哥哥会迟到的。”
“没事,迟到是优等生的特权,而且便当做了不吃蛮可惜的,要是送不进去,我就替你吃了。”
……
另一边,秋山梦哼着小调,收拾好碗筷,正准备去上班。
对于希礼复课这件事,她也很开心,毕竟想要从中作梗的话,她有的是手段,让希礼保持抑郁状态,对她来讲轻而易举。
秋山梦没这么做,可以说是良心未泯,也可以理解为,希礼康复与否,其实并不影响岚留在自己身边。
毕竟其中起决定作用的,是自己的丈夫。
高昂的住院费,和家里唯一男丁的身份,是两条拴住岚的现实锁链。
所以,秋山梦隔段时间就会去探次病。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那再好不过。
倘若丈夫稍有恢复的迹象,那秋山梦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像这种类型的病人,如果遇上呼吸机故障,那将必死无疑。
谁也不能确保机器一直不出故障吧。
不过,这一年来,丈夫的情况一直稳定,稳定到秋山梦自己都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想了想,距离上次探病也有些日子了。
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日的规划,秋山梦已经来到玄关,一如既往,她打开了门。
然而,就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秋山梦的心头。
她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一凝,盯向门缝外的走廊。
走廊虽还是那个走廊,但总有股异样的违和感围绕在这。
是错觉?不……
秋山梦仔细闻了闻,很快便找到了违和的原因。
“怎么会有股医院的味道?”
正当她打算推开门看个究竟,突如其来的蛮力施加在了门上,对方想要将门强行拉开。
秋山梦先是一惊,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想要拉住门把及时关门,却错过时机,抓了个空,连忙后退一步,警惕起来。
“谁!”
说话的同时,秋山梦已经从包里拔出了匕首。
黑道?仇家?
秋山梦没有等太久,当大门被彻底拉开后,一张消瘦的面庞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展现出了来者的真实面目。
男人身着医院的病号服,没有穿鞋,却站得笔直,胡子和头发缺乏打理,但依旧能看出其五官端正,自信的气质也绝非拾荒者所能拥有。
他默默地注视着屋内的秋山梦。
而秋山梦,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亲爱的……”
她惊讶到恍惚地扔下了包和匕首,双手遮嘴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无法解释,但事实就摆在这里,显然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的丈夫。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他淡然地走进家门,穿过玄关,站在客厅的中央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角落的家庭合照。
“亲爱的?你怎么回来了?”
秋山梦跟了上来,就在刚才,她顺便排除了自己在做梦的可能,手臂上的红印看起来要有段时间才会消去。
男人背对着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别这么叫我,我们完了,结束了。”
他说着,走去盖上了装合照的相框:“而且,这里是我家,不该来的是你。”
“这样说太过分了,明明这个房子我有出一半的钱。”
秋山梦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水,给丈夫递了过去。
丈夫看了看杯子,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
他没有喝,把水倒在地上后,杯子压在了相框上。
随后,丈夫走开几步与秋山梦隔开距离,坐在了沙发。
“离婚吧。”
听到这句话的秋山梦并不意外,但她还是深呼了一口气,不知是在按压何种情绪。
“没问题。”
“你还真是……一直都这么淡定。”
丈夫的语气中带着愠怒。
“我很好奇,你杀人的时候也这么淡定吗?”
听到这,秋山梦皱了下眉。
接着,她阖上双眸,微微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后,展露出微笑:“亲爱的,你不是这个镇子的原住居民,有些事你不该知道才对。”
话音刚落,丈夫眼神中含着恨意提醒:“秋山女士,我觉得你是时候改一下称呼了。”
秋山梦直视过去,顾左右而言他:“就是这种眼神,这种仿佛你才是被背叛一方的,有意思的眼神。”
丈夫一拍茶几:“难道不是吗!”
秋山梦笑了笑,再次转移话题:“我知道这个镇子的人跟你说了有关我的事,所以那段时间你才会故意疏离我,拼命工作,打着给咱妈还钱的幌子,其实是想离开这个镇子。”
丈夫听罢顿时一惊,但想了想后觉得事已至此,这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便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