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似还抱着一丝希望:“主人,你当真要斩断以往自身所有的一切吗,那你就不再是自己了,与死又有何异?”
闻言,曹魏只是轻笑了一声,衣袖随意一拂,万法退避,也彻底隔绝了三生与玲珑的目光。
而从此至终,伯阳道人都没有现身过。
见此,玲珑似乎又苍老了几分,满是惆怅地说道:“三生,你可知吾主这人就是太爱干净了,容不得自己身上有半分污点。祂曾笑言自己之所以修行,就是为了尘埃不惹己身,不然浑身不舒坦。”
“玄鸿也是。”三生缓声说道。
“可他心中没有吾主那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玲珑轻叹了一声。
言及于此,祂不禁苦笑了一声:“当初烛萤从那半步真仙道果之中剥离出了贪尸本源,璇玑则暗中唤醒了孟极真灵,从识界珠之中引出了一道虚灵,趁机将其与之相融,借青阳氏族人遗骸重生于世间。”
“玄鸿的模样与伯阳一般无二,这一点瞒不过所有人。”三生轻笑了一声。
闻言,玲珑轻点了下头:“当我关注到了玄鸿之时,其实心中已有所怀疑,也抱着几分希望。可当他毫不犹疑拜倒在夔牛一族那金丹小辈前面,认那小妖为义父之时,老身就断了这一份不切实际的念想了。吾主必不是这般见风使舵的小人!”
“可不止是你一人而已,当时老夫与烛萤、黑山一起,祂们两个也都是这般认为,觉得玄鸿之所以生得这般模样,全是璇玑故意而为之。”三生颔首说道。
言及于此,祂不禁轻笑了一声。
修行之人,莫说是大乘修士了,就是那刚刚踏入长生路的炼气修士,也能以法力轻而易举地做到改头换面。
也正是因此,除非是一些修行特殊功法的修士,又或是修行出了岔子,否则修士外在的相貌身形,都是符合自身心中的模样,或是面如冠玉,或是髯须刚发,或是杏眼柳眉……
当然在这其中也不乏那种认知异于常人的修士,有那满脸胡须的大汉,却非要涂脂抹粉,身穿妇人衣裳,头戴红花;也有那种将自己弄得獐头鼠目,却反觉得别人丑陋。
种种不一而是!
因而修士之间并不是以相貌来判断对方的身份,而是根据各自的法力与神魂所交织的波动。这一点与蚂蚁根据气味来判断同类差不多。
当看到曹魏与伯阳容貌相同,烛萤这些古之尊者当时心里就吓了一跳。
可祂们观察曹魏的言行举止,也做出了与玲珑相同的判断。
毕竟伯阳道人给祂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纵然是轮回转世了,也绝不可能会是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起码不会认一头夔牛作为义父。
闻言,玲珑也叹了一声:“是啊,当初老身也是这般认为。”
“不过你虽这般认定了,可心中其实还抱着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不然当初明心降临下玄界之时,曾邀你相助,你却推脱在三两个元会之后,再给祂一个答复。”三生缓声说道。
一听此话,玲珑缓声说道:“毕竟释迦就算是将血祭了自身血肉与神魂,燃尽了道果,撑破天了也就再坚持两个三元会罢了,灵寰界之事就会迎来落幕,到了那时候烛萤所做的一切都会浮出水面。要是祂与璇玑暗中谋划吾主转世之身,那也休怪老身趁机夺取灵寰界部分本源之力了。”
“若真是如此,你就不打算对付璇玑,就这般轻易放过祂?你大可与三垣合作,斩了那弑师逆徒!”三生笑道。
“祂们师徒两个之间的事情,哪容得我一个外人硬插一脚?璇玑虽也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人杰,可祂当初想要斩杀三垣,还差了几分火候,此事也是三垣自己愿意罢了。那老家伙倒是钟爱璇玑这个弟子,不惜以自身一死,趁机分出了部分权柄。若非如此,璇玑怎有可能在灵珑界破灭之中超脱永生?”玲珑冷笑了一声。
言及于此,祂拄着竹杖,朝前走去。
在行走之间,玲珑轻叹道:“要是老身连这点自知之明都不明白,那只怕早就被其他道友给坑杀了不知多少遍了。”
一说到此处,祂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问道:“太和与水府当真被你斩杀在了岁月长河上下两端?”
“伯阳也出手相助过!”三生颔首说道。
闻言,玲珑轻摇了下头,缓声说道:“没用的,这三尊六道轮回之地通灵得道的生灵,只要祂们的本体还在,便不会这般轻易死去。只要天地众生还在,世间就有六道轮回,祂们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要不然吾主当初明明能将祂们三个斩杀,却在最后关头收手了,这一切没有意义。”
“这一点,我等自是再明白不过了,不然为何会有复归无极一说出现?”三生颔首说道。
“此事实际是吾主与你在暗中推动?”玲珑说道。
“不过此法也的确是一种另类成仙法门。当五方灵界一旦覆灭,尔等凝聚各自所在灵界的一切,以自身为烘炉,融炼万道,可助自身迈过那一道门槛,蜕变为仙。”三生不急不缓地说道。
一听此话,玲珑却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充其量也只是半步真仙罢了。”
“尔等若能再彼此相互……”三生眼眸低沉。
只不过话到了这里,祂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而玲珑却是毫不避讳地笑道:“我等这些从灵界破灭之中存活下来的人,再相互厮杀,好似那养蛊一般,最后得胜者,便是那所谓的仙?”
“当天地众生再无一人能揣测某人境界之时,那此人也就成仙了。”三生缓声说道。
“这不是老身想要的仙,也不是吾主所愿的仙。”玲珑沉声说道。
而后祂面露恍然之色,轻叹道:“难怪啊,吾主之所以自愿斩断了曾经的一切,原来祂也不愿为了成仙,让自己成为自己曾经厌恶的模样,这才借助烛萤之手,葬送了自己,何以至此啊!”